“若不是守关的大哥,何故在此盘问我等?”王有成故作惊讶,不过片刻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莫非两位是久仰我三槐王氏大名,特来结交,想让我们提携一二?”
王有成看了看二人,不等他们说话,便又歉然一笑:“不过可惜,我们三槐王氏,历来家风甚严,绝不会随意结交些不三不四之人……”
“放屁!”姓曹的听到王有成的话,顿时怒火就上来了,“你一个小小的三槐王,连世家都算不上,若非跟这太原王家有些渊源,你们连进这兰亭会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在此口出狂言!我曹家需要攀附你这等三流家族?”
“嘿嘿,什么三流家族?曹兄,他们明明就是不入流嘛,干嘛说的那么委婉。”李姓男子满是嚣张地笑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有成道:“看看你们,啧啧,每次来的都是些歪瓜裂枣,连这种夯货都好意思带过来丢人现眼。”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王知同几人面皮青紫,牙齿咬的格格响,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虽然想要争辩几句,偏偏这两人说的却是实情,他们三槐堂曾今也是烜赫一时,据说鼎盛时期可以与太原王氏分庭抗礼。
不过后来遭逢乱世,太原王氏迅速崛起,三槐堂则在政界军界和文界都没有什么建树,故此才渐渐败落下来。
如今的太原王乃是五姓七族高门,名流四姓之首。而三槐堂则已然风光不再,再无往日辉煌。作为当代族长,王知同也一直希望能够振兴三槐一脉,可是想要再临巅峰,又岂是那么容易。
虽有太原王氏的关系,可终究是仰人鼻息,后辈子弟没有拿得出手的,每次来兰亭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想要结交各大世家,自然也是频遭冷遇,更有一些世家子弟冷嘲热讽,处处让人难堪,都说文人相轻,由此可见一斑。
“两位烦请相让,口舌之争并无多大意义。”王知同领着众人绕过两人,背着手朝着关口走去。
“哼,希望来年兰亭会还能再见。”
走出不远,身后又传来那曹姓青年的声音,王有成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今年再上不了秤文台,咱们明年就再没有资格了。”王知同言简意赅,面上不喜不悲。
王有成停下脚步,又转过身,对着依旧挂着嘲笑的两张脸,神色淡然道:“两位,秤文台上可莫要让小弟失望才好!”
俩人再度相视一眼,仰天大笑起来。
王有成也不再理会,转身跟上王知同几人的脚步。
……
“右军先生这么早就来了?”
“废话,他老人家是可是主办人之一。”
“右军先生身边可是凝之少爷?。”
“看看,谢司徒家的人也来了。”
众人视线汇聚处,那被称为右军先生的是一位年纪约莫五十岁的男子长身而立,头发已有花白,不过神采奕奕,绝无老迈之色,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似在等待来人。
王右军身边立着一位青年,低眉垂首,双手按在腰侧,纹丝不动显得十分规矩。
“谢贤弟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此,令鄙处蓬荜生辉。”王右军见得来人,当即拱手笑道。
“王兄有命,小弟岂敢不来,慢说是这人人称羡的兰亭会,便是赴汤蹈火,小弟也在所不辞!”说话的男子年不过四十,正是当朝司徒谢安,见到面前的王右军也是笑道。
“贤弟说的什么话,快请快请。”王右军微笑摇头,说罢便引着谢安走了进去。
谢安身后也跟着几个年轻人,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其中一位以轻纱遮面的女子,虽然看不得全貌,但只是那露在轻纱之外的眉眼,已然足够动人心魄。
名流四姓在文艺界的名声是相当大的,尤其是王家与谢家,在各种盛会中,他们是真正的主角。
相较于五姓七望这样的排名,名流四姓在坊间的影响力绝对是空前的。
王谢两家族人朝着兰亭聚集之地行去,一路闲庭信步,引得周围其他家族人频频侧目,人人眼中都只有满满的羡慕。
王有成立在人群之间,遥望着两家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感叹不已。
相比自己看过的那些走红毯的明星,这些人不知要气派了多少,那与生俱来便高人一等的贵气,又哪里是平常人家能够学得来的。
“走吧。”王知同触景生情,语气里有难掩的失落。
午时还未过去,会稽山各大关口关闭,接到邀请的诸多世家依然来其,除开主要的王谢几家,另有陇西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等族作为观礼宾客。
至于其他小族则只能是作为陪衬,在此领略名门望族的风光而已。
秤文台便在兰亭边上,王家人早已预备桌案座椅等物,共计四十二张,都顺着山坡曲水的地势依次排开成横七纵六的方阵排列,桌子上早有仆役端上珍馐美酒,另有果盘等物。
“谢贤弟,请上座。”王右军在首桌相让道。
“岂敢喧宾夺主。”谢安摇手,径直在第二张桌上坐了下来。
王右军也不再推辞,先招呼庾家,桓家的家主以及其他五姓七族高门的族长等落座,自己再落座在首席之上。
其余等族的族长也都分别按照进场次序落座,到了三槐堂王家,四十二张桌子已然坐满,王知同见此情景,立时尴尬到不知所措。
曹李二人作为晚辈立在那些世家公子之间,朝着这边挤眉弄眼,一副不屑鄙夷的嘴脸。
王右军似乎也看到这边的情况,见到同源之后的王知同,贵为一族之长,竟然与小辈们一样呆立着,不由起身冲亭边恭候的仆役招手唤道:“来呀。”
“老爷。”一个仆役赶紧走上前,垂首道。
“怎么回事?”王右军面色不悦问道。
“按您的吩咐,这里只能摆下四十二张,且多一张桌子,也不好摆放。”那仆役解释道。
王右军点点头,冲王知同拱手道:“知同贤弟,是愚兄欠缺礼数,只是此地只能摆下这些桌椅,还望贤弟勿怪。”
“王兄,小弟能身临此盛会,聆听诸位名流高贤高谈阔论,已然心满意足,又岂敢上座。”王知同见王右军都起身致歉,当即还礼道。
“还不给三槐堂族长搬一张椅子!”王右军冲那仆役道。
不多时,那仆役便搬了张小椅,放在王知同脚下,恭敬道:“请坐!”
王知同面色涨紫,双手青筋鼓起,如同老树盘根。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撩衣襟,就地坐了下来。
要知道,他身处的位置离着那些桌案方阵并无多少距离,仅他一人坐着矮凳,显得突兀非常,其他各族人的异样眼光落在身上,令他有种切肤的耻辱感。
不过好在片刻之后,便有仆役敲响了铜锣,引得众人视线转移过去。
“午时已过,兰亭宴会开始。”
王羲之捧着酒杯起身,环顾四周道:“多谢诸位能来鄙会,请!”
待众人一一饮过,王羲之便道:“兰亭会历来是以文载道,又兼考校后进之意,今日在场的青年才俊众多,是我大晋之福,不如我等老朽出题,来考量一番?”
谢安点头道:“合当如此。”
其余名流大家,世家族长也都颔首称是,坐在四姓之后的大名流孙绰起身道:“兰亭会以文载道,以酒兴承文兴,这么多年倒没有写过酒,不如今日就以酒为题,让诸位才俊一展文采?”
“不错不错,老夫也正有此意。”
“妙哇,以酒衬文,以文写酒,正合情合景。”
“这以酒为题,是否太简单?”也有人疑惑道。
王右军见是那陇西李氏的李充,便笑道:“李兄此言差矣,这酒题虽然简单,但越是平凡无奇之物,要写出新奇有趣之感才更是艰难。”
“王兄所言甚是,小弟也觉得以酒为题最是恰当不过。”谢安点头道。
李充见诸人如此说,便也再无异议,只是眉头微皱,自己这次可是带来了陇西李氏百年不遇的奇才,若只是这等浅显题目,如何能一举成名于天下?
不过思索片刻,他的面皮便舒缓开来,就算不能拔得头筹,能与那谢家的才女旗鼓相当也不错。
“好,既然众位都同意孙先生的提议。”王右军起身,声音高昂道:“众位英才,请以酒为题作文,体裁不限,诗赋文章皆可,时限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