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城守府,大门口已经有一黑一白两匹骏马等着了,骏马前那人温眉舒目笑意轻浅。长安心想,难怪军中传遍了周清络和慕淙屹的闲话,这周清络斯斯文文性情温和且常与慕淙屹同进同出,让人不怀疑他们有断袖之癖都难。

白马御风是慕淙屹的坐骑,见他过来,忙热情地凑了过来。慕淙屹揉揉它头顶鬃毛,轻捷翻身上马。

长安自周清络手中接过缰绳,刚刚跃上马背,周清络在下面交待:“常安,照顾好殿下!”

长安握着缰绳的手一顿,马上重重一夹马腹:“驾!”一声令下,骏马扬蹄疾驰,将周清络远远甩在脑后。

慕淙屹,手染不知多少人鲜血的慕淙屹,她是该好好“照顾照顾”他!

一路飞奔,长安二人来到知府衙门门口。下了马,长安率先往台阶上而去。慕淙屹叫住了她:“长安,你所说凶手或曾虐待过……小动物,是如何得知的?”

长安淡然看了他一眼:“师父教的。”

慕淙屹看着她,目光平静,但显然他并不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好打发的,长安又道:“连环杀人案犯的三个特点:纵火,虐待小动物,超龄尿床,这确实是我师父教的。”

她心细如发,已经注意到慕淙屹刚才问话时那瞬间的迟疑:“殿下有过这样的感受?虐待小动物过?”

慕淙屹的脸色微变,长安眼中清寒顿现。也是,连一城都能屠光的人,虐待小动物于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慕淙屹目光闪烁了一下,转而往台阶上走。

呵,没有?这话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她?他刚才眼神不定分明就是有意隐瞒事实真相!只是长安倒也不戳穿他,安安静静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徐清贵问审的这些人确实还都是按照她所描述的范围“请”来的,只是渐渐将范围缩小到了十几人之后,徐清贵却有些战战兢兢拿不定主意了。

这十几人之中非富即贵,哪一个的家族不在云慕城有着盘根错节的势力?他徐清贵今年年初才调任云慕,虽说顶着知府的头衔,可若论要办起事来,要是被当地势力从中作梗铲上一脚,那可就是寸步难行了。所以,他越发不敢妄下断论。

长安无惧。

是以这十几个人全都一一被她询问了一遍。只是她的问话十分古怪,古怪到让一旁旁听的慕淙屹都有些惊奇。

问话的地点是衙门里一间并不宽敞的耳房,窗户被遮蔽得严严实实,即便是大白天,乍一走进去只觉得眼前一黑。黑暗处一盏如豆昏黄的油灯摆放在桌上,长安就静静地坐在桌子的另一头等待着受审者。

受审者每次只允许进来一人,在面对长安和慕淙屹以及韩徐两位大人的时候,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只是长安的问话却极其简单:“你杀了司棋?”

“你是怎么杀她的?”

“她的脚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每人只问这三个问题,不再多问。韩徐两位大人看在眼里,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胡闹吗?从古至今哪里有这般问案的?就她这个问法,凶手会承认才怪!

殊不知长安要的可不是他们口头上的回答,而是要观察他们是否回答真实的细微表情。

她是故意将被害者某个不见了的部位说错的,为的就是观察这些人的微表情。只是,十几人问完之后,她却很肯定的说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是凶手。

徐清贵一听,脸色极其难看:“常安,你怕不是在耍着老夫玩吧?昨夜你斩钉截铁说他们的特点,老夫可都是按你说的去将他们叫了过来,现在一过审,你告诉我他们都不是?”

常安淡然道:“他们都不是,难道徐大人不应该感到庆幸吗?”

这话说得,徐清贵听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倒有几分尴尬。

“徐大人。”常安对这个规矩事故的官油子没有几分好印象,故转而又道,“不过,您的工作量可能要再增加了。他们不是,还得继续排查。否则,下一个命案出来……徐大人您头上的乌纱帽……”

徐清贵自昨天清早接到命案报告之后一直到今天上午没合过眼,此时眼泡下一圈黑色,双眼尽是血丝。说他对案件不上心是不可能的。

倒是一旁的韩忠诚昨夜睡了个囫囵觉,此时看起来精神些:“殿下,徐大人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

长安看了他一眼,道:“韩大人,不知昨天和今天是否有人向您打听起司棋之死的消息?”

韩忠诚面色一僵,连忙说:“司棋死相惨不忍睹,官府之中已是严令不可外传,可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今早倒是有几个相熟的提到过。”

“花魁被杀,整个悦红楼都知道,悦红楼的恩客们也被我们一一盘问过,要想消息不外流是不可能的。”慕淙屹十分客观地说。

韩忠诚见慕淙屹这么说,连忙点头:“多谢殿下体恤。”

“只是,长安,你为何就可肯定刚才那十几人都不是杀人凶手?”慕淙屹又问。

“察人观色。”长安道。

“如何察人观色?”慕淙屹又问。

长安朝两位大人看了一眼,说:“殿下,此乃家师绝学,不可外传,若殿下一定要了解,还请摒退左右。”

人家摆明了就是不让他们听,而且还说得理直气壮如此直接,显然没有将两位大人的三分薄面放在眼里。

慕淙屹挥了挥手,待得两位大人退出去之后,长安将门栓卡好后才坐在了油灯后,一手示意慕淙屹也坐下来谈。

慕淙屹才刚刚坐定,长安就道:“殿下,其实杀人凶手不是别人,就是你!”

只见慕淙屹眉梢一抬,瞳孔微微放大,怒斥一声:“胡闹!”

“您别装了,您曾经有过虐待小动物的经历。”长安更加笃定地说。

慕淙屹双眉下压紧皱:“长安?!人命之事,岂容你胡乱猜测?!”

“殿下,您以为一声斥责就能让我放弃公布真相吗?”长安目光犀利地盯着慕淙屹,仿佛他就是那个杀人凶手,“什么叫胡乱猜测?我的推测全都有凭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