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安不由怒目。
但目光交接处,只见他灼灼盯着自己,月光下那双眸亮得出奇,长安皱了皱眉,伸手一把从他手中抢过假鼻子,恼怒朝城守府方向而去。
慕淙屹为自己这片刻的失神而觉得奇怪,他看了看自己指尖,指肚与指肚轻轻摩挲了两下,只觉得刚才那润滑而又冰凉的肌肤触感还在。他垂下手,跟在了她的身后。
奇怪,指尖那抹冰凉反而开始升温,变得灼烫起来。
再看这丫头,脊背笔直,步伐却似乎因陡然加快而显得有些慌乱。
这样的感觉难以言喻,慕淙屹看了一眼天边月色。两人不声不响走在青石板街道上,却丝毫没有尴尬的感觉,他反而想:若是这条路再长一点就好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想要延长的时刻,它反而越是结束得快。
很快,城守府就在眼前。
二人从偏门进去,长安在门口停了停,自然地落在了慕淙屹身后。经过后花园,正往慕淙屹居住的院子而去时,只见前方树影中一抹黑影一晃而过。
长安皱了皱眉,心生异样,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才恍然叫道:“殿下!去城守夫人那里!”
慕淙屹转身看着她,不解。
“夫人有难!”长安拔腿就跑。
慕淙屹急忙跟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殿下?!”长安又惊又怒。事到临头,他竟还不信她?还想阻她?
“方向反了!”慕淙屹面色平静,那双眸之中那抹无奈却无法掩饰。这丫头,脑子看起来很清楚,但是一到晚上这方向感怎会如此之差?
“事不宜迟,我带你去!”他贴近她,一手将她腰间搂住,脚尖轻点,两人便腾空而起,往城守夫人房间方向跃去。
说起轻功,长安自己倒是学了点皮毛,上树翻墙不成问题,可是这么轻松随意地在树颠房顶滑过,却还是远远不够。
要说与玉树临风气度慑人的宣王殿下以这般姿势在空中滑翔,在一般姑娘家眼里看来一定是一件美妙得不可言说的事情,可是在长安心里却是板似上烙饼一样,简直就是最大的煎熬。
尤其是他搭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长安暗暗地磨牙,等她羽翼丰满找这人算账的时候,一定要首当其冲将这只手给砍下来!
他掌心的温度,仿佛隔了几层衣衫还能传给她,长安只觉得自己双颊不自觉地温度升高。可恨!可恶!!
好在很快慕淙屹便带着她落了地,甫一站定,长安拔腿便往亮光处跑去。那是城守夫人的房间,此时烛火未灭,但愿她尚且安好。
“夫人!夫人!”长安拍门叫道,可屋内并无任何回应。
倒是旁边耳房里出来一位丫鬟,问道:“殿下深夜来此,可有要事?”
“确有要事。”慕淙屹道。
丫鬟不敢多问,只得福了福:“奴婢这便禀告夫人。”
长安哪里还会等他俩慢慢说来,见屋内没有应声,已经开始用脚踹门了。
“这位小哥……”丫鬟柳眉一竖就想呵斥,可转眼见慕淙屹也走了上来,咽下后半句,语气变得和缓些,“小哥,请先容我禀……”
“禀?”长安又一脚狠狠踹在门上,情急之下怒斥,“禀你个头!快把门开开!”
慕淙屹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去,挥开丫鬟,一敛袍角,潇洒抬脚,出脚——“嘭!”门应声而倒。带起的气流震得屋内烛光猛然一跳,灭了。
黑暗倏然袭来。
只听得窗户吱呀一声,一道黑影从窗内跃出,慕淙屹当即追了过去。长安看时,那窗边哪里还有人影,只有清泠泠的月光自外泻进来,照在窗前的地板上,格外凄清。
长安随身带着火折子,待她点燃火折子,才发现屋子里的摆设并无破坏。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忙将烛台端了过来,长安点燃烛火,低沉着声音道:“去内室看看。”
昭华大户人家的卧室一般都分内外二室,二室之间用纱帘或是珠帘隔开,主子睡内室,而外室则会安置一只矮榻或是小床,供随身伺候的仆从休息使用。这样主子要是有何传唤,仆从们也能更快答应。
进到内室,只见迎面便是桌子圆凳,再往后便是床铺。床帐厚重,将床铺遮挡得严严实实。
长安示意丫鬟将桌上的烛台也点燃,丫鬟心惊胆战地走过去,点燃烛台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长安自然知她为何害怕,且先不论主子安危,仅一项夜半让贼人入了主子房间而她却没有任何察觉,就足以城守大人治她重罪。
长安朝床铺走了过去,她眉头紧皱,心知大事不好。因为离床铺越近,空气中的血腥味便越重……
那藏蓝的帐幔上一道深色痕迹,长安心知,十有八、九就是血迹。
她猛地将床帐一拉开,丫鬟吓得当即尖叫一声:“啊……”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全身颤抖如筛糠般,不停地磕着头。
床上躺着的正是崔月梅,只见她双目圆瞪,微微张口,显然临死时十分惊讶。但是,凶手速度极快,在她来不及惊呼时便一刀致命,割破了她的喉管。床幔上的血迹应该就是凶手割喉时溅上去的。
长安放下床帐,走到那小丫鬟跟前,冷静吩咐:“起来,着人前去西城小树林报告韩大人和徐大人,叫几人将门口和窗口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那丫鬟早已经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听长安吩咐只得呜呜咽咽地点头。
“夫人非因你而死,你不要害怕,若是韩大人迁怒于你,我自会替你说话,先办好我吩咐你的事。”长安说。
丫鬟这才惊惶奔出了屋子。
长安出了房间,站在门口,很快便见一帮守卫慌慌张张地围了过来。她将要守住的几个点一一和他们说了,守卫们立马散开各就各位。
她在等,等慕淙屹回来。希望他能将凶手抓住。
盏茶功夫之后,慕淙屹回来了,却两手空空。
“又跑了?”长安问。堂堂宣王,凶手两次从他手中逃脱,这……怎么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