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王府的美人院院墙外,响起一声鸟叫声,似乎是没有回应,接着又响了几声。
噗通。
一声闷响之后,东北角的芭蕉叶后探出用两块小布堵住鼻孔的陈青云,他贼眉鼠眼的看看四周,见没有任何异样便想南边的房间蹑手蹑脚的走去。
美人院是陈青云的院子,并不是因为这个院子金屋藏娇全是美人,而是因为院中种满了美人蕉,所以才叫美人院。陈青云三岁的时候还嫌弃这个名字被人取笑,闹着非要改成通俗的芭蕉院,陈青云是府中季子,得到府中上下全部的宠爱,对于他闹着改名字这一出,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等陈青云长大了些,知道了其中奥妙,有自己改了回来。
陈青云小心翼翼的从窗户翻进房里,吱呀一声关上窗户,恰巧这时屋外传来二哥的声音,“青云啊,在屋里吗?”
陈青云一个激灵,惊慌失措的在原地来回转了一圈,两步跑到床边,脱了瞎子躺在床上顺势拉过就连皇宫中都很少有人能用到的神锦衾。
神锦衾可是用遥远到西域还要往西边一个名叫大轸国特别的冰蚕所吐的冰蚕真丝所做,这神锦衾夏热天气盖上身上犹如盖上一层薄冰,清爽凉快而不冰冷渗人,被人颂为“炎毒六七八,独此清凉地”。
陈青云才刚刚躺下,青王府的二公子他的二哥便推门而入。
陈庆云扇着上书有“风物有信”四字楷书的象牙骨真丝面的扇子跨进房中,看见满是泥土的靴子和躺在床上装死的三弟,嘴角一扬,问道:“三弟可是在睡觉?哎呀,三弟你的鼻子怎么了?”
床上的陈青云短声短气的回道:“二哥啊,我这几日偶感风寒,鼻涕浓稠,所以需要用以阻塞。”
陈庆云并没有急着戳破弟弟拙劣的借口,而是以很关心的口吻说道:“呀,三弟的确病的有些重了,鼻涕都变成红色的了。”
陈青云躺在床上依旧没脸没皮道:“的确很重,看来是病魔入心了,都弄得弟弟我气血倒逆了。”
“哼!”
只是一声冷哼,在外天不怕地不怕的陈青云立刻麻溜的滚下床来,娴熟的跪在二哥面前,抱着大腿就开始哀嚎。
陈庆云将折扇一合,用它抬起弟弟的下巴,看着惨不忍睹的那张脸,啧啧道:“敢问陈大侠今天又做了什么劫富济贫,拔刀相助的大事了?让我猜猜,按陈大侠的说法,肯定又是碰到势均力敌,不分高下的对手了,不然也不会被揍成猪头,你说是吧?”
说着,还有折扇去敲了敲他乌青的嘴角。
陈青云倒吸一口冷气,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嘴委屈道:“今天我们可是以少打多,那群人还不是被我们揍得哭爹喊娘的。”
对于这个从小淘气不服管教的弟弟,陈庆云冷着脸骂道:“你还光荣了,虽说君子不一定动口就不能动手,可你整天不学无术在外厮混成何体统!今天我来此便是给你说一句,父亲只有半个月就要回来了,你给我乖乖的在府中消停一个月,要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我可不会再替你说话了。”
陈青云惊讶的啊了一声,听见父亲要回来,不敢再二气,乖巧点头。
该带的话已经带到,陈庆云起身就走,走时还不忘交待弟弟好好养伤,让幼茹那些好的膏药来擦一擦。
看着二哥离去的背影,陈青云嘿嘿一笑,二哥总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管再怎么骂自己说不管自己,可最后还不是各种求情。只是这一笑,又扯到乌青的嘴角,一阵呻*吟。
直到二公子离开没人院才敢走进屋子的幼茹幼萍两个丫鬟赶紧将自家主子扶起,幼茹吩咐妹妹去烧些热水来,自己则去拿了一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这些年来,主子总是偷偷出去一次回来,不是这里破了就是那个青了,于是幼茹这个贴心的丫头就去准备了许多膏药,每次主子受伤回来的时候就能立刻用上。
用热水敷了敷受伤的地方,幼茹的巧手小心翼翼的为主子涂药,陈青云躺在椅子上,丢了一颗车厘子进嘴里,咀嚼着说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肯定又是幼萍吧。”
幼茹莞尔一笑,万分温柔,为妹妹开脱道:“主子莫要生气,你也知道妹妹的心性,总是好心办坏事。”
陈青云恬不知耻的搂住大丫鬟的腰肢捏捏又松开,啧啧道:“幼萍那丫头脑子不好使也就算了,连长肉都不是你的对手,看看她那身材,还真是能万马奔腾了。”
早就习惯了主子没个正行的幼茹一笑了之,主子现在不过十五岁,莫说长在这将相家了,就连普通大户人机的少爷十一二岁便开始接触和认知房中事,对于陈青云时不时的调戏揩油,幼茹都是笑着接受。
本就是少爷家的丫鬟,主子想怎样,丫鬟还不是都只能依了。
倒是幼萍那丫头,虽然是个小丫鬟,可丝毫没有做丫鬟的觉悟。曾经小丫头胸脯刚刚开始隆起一丁点的时候,陈青云不过是玩笑般的戳了一下,便被小丫头拎着凳子撵的满院子跑,打那次之后,吴逸从来不去和那丫头调笑,但是大丫鬟幼茹还来的规矩些,觉悟很高。
不过幼萍这丫头虽说跟自家主子没大没小,可该干的事还是一样不落,在府中也极其怕主子的大哥,陈旗云世子殿下,那次用凳子撵了自家主子后,小丫头被世子殿下捉去丢进幽楼中关了三天三夜,伺候就变乖了许多。
从那次被关了放出来之后,小丫鬟每次要经过幽楼的时候,宁愿绕一截路程也不愿走近,看来是阴影浓烈。
幽楼,也不是随便哪个想进就能进的,都是青王府用来关押拘禁那些不知时局的刺客和没有认清局势的江湖大佬,着实是恶名在外。
幼茹将这些名贵药材做成的膏药分门别类的放进一个精致的梧桐木小箱子中,笑道:“幼萍毕竟还小,身心都还未成熟,自然比不得奴婢。”
陈青云却随意将核吐出屋外,摇头道:“不见得不见得,这丫头十四岁了吧,你跟她这般大的时候,可是她的两倍了。”
幼茹被主子给逗的大笑,前扑后仰,衣襟颤动,“主子真会说笑,你那是才多大,九岁而已,瘦的跟个猴儿一样,还懂这些?”
陈青云双手放在胸前,十指张开对着虚空抓了抓,奸笑道:“不懂不懂,那不如幼茹来教教我吧。”
大丫鬟羞嗔一声提着药箱子跑出屋子,陈青云收了痞样,大声提醒幼茹再送些药给李老臭去,大丫鬟只是当做没听见一般,提箱拎群而走,陈青云知道他的这个贴心大丫鬟自会把事办好。
带不见了幼茹的身影,陈青云正正脸色,拿起一颗车厘子放在手中把玩,神情耐人寻味。
没了平时外人所见的流氓地痞样,倒是一本正经的在那皱眉思考。
不时还自言自语道:“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成天去和那些人撕打,虽说也摸索出了一下真真实实能在与人对敌时能一招制敌的招式,不过始终还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看来等父亲这次回来,必须要好好说道说道,不说幽阁楼中那些老神仙,怎么的也要让老祖这个老王八蛋好好教教我。”
就在陈青云自言自语之际,小丫鬟幼萍站在航门口好了一声热水放好了,快去洗澡吧。
小丫鬟忙了半天,加上天气炎热,鬓角的青丝早被汗水浸湿贴在耳前,一身衣裙也紧贴身子,陈青云快速一扫,想起刚才和姐姐幼茹说的那些话,幸好小丫鬟不知道,不过他还是心虚的赶紧起身去洗澡。
路过小丫鬟时眼神闪躲,幼萍又不是傻子,自然猜到了些什么,看着擦身而过的主子,一吸小翘鼻,娇哼一声,抬起不符合年纪的大长腿就往主子屁股上招呼了一脚。
陈青云不敢回头,硬吃了一脚之后借势一纵,笑嘻嘻的跑进澡房里洗澡去了,徒留原地跺脚生气的小丫头。
莫说放眼整个青王府,就是放眼整个青莲城,敢以下犯上的主仆,估计也就这一对活宝了。
而在青王府的一处茅厕中,一个正在蹲坑的邋遢老头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力量之大,差点让他一屁股坐在茅坑中,还少眼疾手快攀住了旁边的柱子才没坐下。
邋遢老头擦擦下巴的口水,骂道:“又是哪个小王八羔子在骂我,差点给老子我弄进茅坑。”
不过没人回应老头,他擦擦屁股提起裤头走出茅厕,随手拿起倚在外面的一把青剑,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