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沉着有力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萧儿和两个老妈子住了手,同时回过头望向大门,好一会儿适应了暗淡的月光,才看清了来人,三人脸上皆是一惊。

尽管是一身便装,可是纤飞龙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站在门口的时候,背对着月光,俨然有些沙场上的霸气禁不住的溢了出来。

纤漠睁开眼,额头上因为忍耐痛苦而流出的汗水从眼角滑落,宛如泪水。

“萧儿!你在做什么?”纤飞龙底气十足,说话的时候,三个女人恍惚间竟有些颤抖,尤其是那两个老妈子,面面相觑,短粗的手指扯着衣服,额头上泛着汩汩的冷汗,想是都怕怪罪到自己的头上。

有那么一刻,望着门口那个似乎能将天地撑起的男人,纤漠眼里险些腾起了水汽。可是,她咬咬牙,将还在酝酿的水汽逼了回去。

纤漠知道,有时候,希望也是一种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只是,连纤漠也没有发现,在纤飞龙出现的那一瞬间,纤漠的嘴角竟是泛着一丝笑容的。

萧儿皱了皱眉,悻悻的收回扯着纤漠头发的手,嘟着一张小嘴,模样可爱的冲进纤飞龙的怀里,故意无视纤飞龙的怒火撒娇道:“爹爹……你都不关心女儿,今天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本想让姐姐帮帮忙的,可是姐姐她……”

纤飞龙意味深长的扫了纤漠一眼,可是却什么也没说。

萧儿很是委屈,眼里一瞬间腾起了丝丝的水雾,水汪汪的大眼,纯真的模样,让纤漠看了都觉得楚楚可怜,只可惜,萧儿狰狞的面孔已经深深的印在了纤漠的脑海里,这辈子,她都会牢牢记住。

“萧儿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刚才心里憋着气,心里着急,才冲动了些。”萧儿满脸的愧疚,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纤漠的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温柔的抚上纤漠的脸。纤漠一种想别开头的冲动,可是到底还是忍住了。

透过余光,纤漠看见纤飞龙脸上的冰霜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隐隐的满意微笑。这样的微笑,却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划过纤漠的灵魂,险些将她的神智尽毁了去。

纤飞龙点点头,语气明显没了刚才的怒气“真是不懂事!今天你的确是委屈,可是,再委屈也不能无理取闹,还不扶你姐姐起来?”

“姐姐,你没事吧,对不起,刚才萧儿冲动了。”萧儿小心的将纤漠扶起,从始至终,萧儿脸上的温柔与纯真都那般真实。

“没事。”纤漠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只是面色更加的苍白了,在月光下,早已经没了人类该有的颜色。纤漠的手搭在了萧儿的手上,倒有些姐妹的味道,只是……两只苍白的手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心,好痛。

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那个名存实亡的爹,纤漠突然变得坚强了。她告诉自己,没事,没事,她不哭,她不哭,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在他们面前哭。

纤飞龙是和萧儿一起离开的,纤漠永远也忘不了,纤飞龙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转过身,银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说:“你是姐姐,妹妹不懂事,你要多让着她点儿。”

纤漠强迫自己扯出笑,只是在纤飞龙转身的一瞬间,坚强的咬住了下唇,红色的液体流过嘴角,鲜血的腥味,一点点的浸入灵魂。纤漠是在第二天才知道事情的始末的,原来,萧儿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那岳丞相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好。不,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纤漠经过后院的时候,两个小丫头正在小声的嘀咕此事。从她们的口中,纤漠才知道,昨天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岳丞相竟没有来,来的只是岳府的管家。

而那岳丞相派人来却并非是为了送聘礼,而是为了送一纸家规。整整一千二百八十三条,岳府的管家说,岳丞相的意思是,萧儿什么时候把家规倒背如流了,什么时候才能嫁入岳家。

纤漠冷笑,没想到那岳然倒是有几分轻狂,竟然连堂堂的大将军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想也知道这是那岳然在故意刁难萧儿,什么一千二百八十三条家规,在纤漠看来,只不过是一种手段。

只不过,纤漠猜不透,这手段是冲着纤飞龙来的,还是说只是冲着这婚姻来的。不管是哪一种,纤漠也没有心思再去想,也更没有兴趣去想。

想必萧儿也是看透了这层,所以才逼着纤漠替她嫁人。如果还没过门,刁难已经来了,那么过了门,也许那日子就不是可以想象得了的。纤漠知道萧儿想要的婚事,她要的不仅仅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相公,她要的还是一个她能有所左右的相公。

很显然,那岳丞相是高高在上,可是却绝对不是萧儿能左右得了的。

这几日萧儿没有再来纤漠住的院子,纤漠暗暗的想,莫非是她正在背那一千二百八十三条家规不成?想到这里,纤漠总是笑得灿烂。

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很艳丽,纤漠一身雪白的衣裳,更胜那白雪的颜色。昨个儿晴朗的天空已经早已经没了踪影,纤漠抬起头,天空一片灰白。纤漠摘了一朵梅,用两个手指钳住根部,举过头顶,对上远处雪白的方向……

白色的光芒映着白色,恍惚间,纤漠看见了缤纷的色彩。

“大小姐……”一个稚气的童声出现在纤漠的身后。

纤漠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知道来的人定是刘伯的小儿子小虎头,刘伯是个打渔人,将军府的海鲜都是由刘伯在照应。刘伯年轻时候受过纤漠的娘一些恩惠,所以在这世界上,还叫纤漠大小姐的也只有他们父子了。

纤漠转身,带着温柔的笑,只有这一刻,她面上才没了坚强的伪装。“小虎头怎么来了?”

面前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穿着一件贴满了补丁的小棉袄,卷着裤管,露出一双沾满污泥的布鞋。小男孩儿抬起头,小拳头头紧紧的握住,对上纤漠温柔的眼,鼻头一酸,眼泪便哗哗的落了下来。

“小虎头……”纤漠着急,一声惊呼,面上的笑容被担忧所取代。

小虎头“噗通”一声跪下了,小小的膝盖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让人心痛的声响。“大小姐,您救救我爹吧。”小虎头说着,将脑袋狠狠的撞上冰冷的石板,一次次“扣扣”的撞击声让纤漠的灵魂也跟着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