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一说,陈公衡身体突然就剧烈地抖起来,惊恐不已地向自己腰上拍去,像是怕极的样子,浑身像筛糠似的抖着,本来就没多少血色的脸色变的更加苍白,一把就抓住了老叫花子的胳膊,似乎是快哭了一样的喊:“大师救命啊,我……我害怕老鼠!”

陈公衡的这副样子让我当时也是愣住了,心说怎么这么大的一个男人,会被一只老鼠吓成这样?

老叫花子却反而淡定了,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原来如此”,然后捏了一个二指决,念了两句经文以后,对着陈公衡的额头轻点了一下。

陈公衡被老叫花子的二指决这一点,顿时就安静下来,紧接眼睛向上一翻,肥胖的身体便又倒在床上。

我见状,惊奇地问:“他这是怎么了?”

老叫花子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问我:“你说你在他腰上看到了老鼠?什么颜色的?”

我说:“黑色的,像是画上去的,又像是活的一样。”

老叫花子沉吟片刻对我说:“他这是中了惊鼠,看样子我们还得在这儿住两天。”

我问:“惊鼠是什么?”

老叫花子说:“一些旁门左道而已。”说到这里,老叫花子转过头看一眼晕倒在床上的陈公衡,冷哼一声说:“他肯定干什么缺德事了。”

我听不明白,又问:“难道你说的这个惊鼠也是鬼吗?比三十六路净食鬼还厉害?”

老叫花子说:“也能说是鬼,但不是真正的鬼。不过我们这次不跟鬼斗了,要跟人斗。”

老叫花子说惊鼠是鬼又不是鬼的,我听不明白,但他说不跟鬼斗了,我心里就感觉轻松了不少。我可不敢再来个什么三十六路净食鬼之类的,万一一个不小心被抓到了阴司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是当时我没料到,跟人斗的凶险程度一点儿也亚于跟鬼斗。尤其是这几年,我有时候感觉跟鬼斗反而比跟人斗要简单容易些。

知道惊鼠不是真正的鬼,我对它的兴趣也浓烈了起来,特别是很好奇它是怎么被人“画”到陈公衡的腰上去的,而且“画”的惟妙惟肖,真的就跟活的似的。

特别是惊鼠的那一双眼睛,我乍一看的时候,它好像滴溜溜地在乱转,贼兮兮的那种感觉。但要盯住了想看个究竟的时候,它却不动了。

我问老叫花子为什么会这样,老叫花子的回答让我很吐血,他说:“我不知道,我连他腰上有没有老鼠都看不到,我只能看到一砣黑印子……”

一砣……一砣……老叫花子的这种形容让我有些凌乱,但他接下来的话就让人觉得恶心了:“看上去就跟他拉完没擦似的。”

那会儿其实我挺不想理他的,因为那会儿我嘴里还吃着糖块呢,听他说这么恶心的事儿,我连糖块儿都觉得不甜了。

但是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啊,我又问他:“你既然看不出那是老鼠来,那你怎么知道是惊鼠的?”

老叫花子说:“不是你告诉那是老鼠的嘛?”

我有种暴走的欲望。

好吧,赖我,赖我的钛合金天眼,我真想拿白眼仁儿翻死这老货。

好在老叫花子又很臭屁地解释了一下:“腰上长黑斑,阴盛阳不堪。花子行天道,专治负心汉。这是花子门的老把戏了,为师走难闯北见的多了,岂能瞒得了我么?只是纳闷儿,这花子门都多少年没听过了,怎么又出世了。”

老叫花子这一解释,我也大概明白他为什么没看到陈公衡身上的老鼠,却认得这是惊鼠的原因了。但是对于花子门我却是从来没听过,当即兴趣大动,立即找了个很舒服的地方坐好了,央求老叫花子给我讲那过去的故事。

陈公衡跟个死猪似的还在那里躺着,身体不时抽动一下,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

老叫花子见我求他给我讲故事,岂能放过这么好的卖弄机会?当下喝了口茶,还清了清嗓子,很臭屁地开讲了:

“花子门按说也是道家的传承,只是有些偏门,他们做事有个原则,叫“帮一不帮二,终身享富贵;无恶不出山,出山必除恶。”意思是有人找他们做事的话,他只给这人做一件事,但要让此人一辈子给他们上香火。同时,他们要出山对付的人必然是做了恶事的人,并且他们一旦接下这个活,那必然就要置对方于死地。”

我那时小,是非观念还不那么深刻,听到花子们的人是专门对付恶人的,就觉得他们一定是好人,所以听老叫花子这么说,我就夸了一句:“花子门的人还挺好,专门整坏人的。”

老叫花子一听,顿时狠狠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我:“你这种想法可要不得!花子门虽然除恶,但他们同时也在造杀孽,有些人虽然做了些恶事,但罪不致死,他们却是不管这个的,一旦接手了,那肯定要把这人整死为止。而且,他们整死人的手段还不是直接杀死,而是慢慢地折磨致死,这种手段是很残忍的,所以花子门一直都是被归于歪门邪道的,你竟然还夸他们。”

老叫花子这么说,我其实还是不大懂的,觉得坏蛋就该整死嘛,整的越惨越好才对。但是害怕老叫花子还刮鼻子,就没敢反驳他。转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陈公衡,压低了声音问老叫花子:“那这家伙做什么恶了?师傅要帮他吗?”

老叫花子斜睨了一眼陈公衡,冷哼了一声说:“肯定是淫邪之事。”

我问:“什么意思?”

老叫花子说:“小毛孩子,不该知道的就别知道了。我只给你讲花子门做事的规矩:他们主要有三种术法,专门来对付犯了三种恶事的人,一是五蝠治不孝,是在那些不孝顺父母的人身体里养五只蝙蝠,直到将此人的心肝吃尽、心血喝光为止;二是长虫除暴虐,有些人仗着自己有力气有武艺,干些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无故打骂他人的恶事,对付他们的方法就是让他们自己也尝尝暴虐的厉害,花子门的人会在他们的身体里种是一种长虫,这些长虫会替换掉那人的筋骨,每天控制着他以各种方式在自己身上割肉,直到那人自己把自己慢慢地杀死为止,而且都是在他本人清醒的状态下;第三种就是惊鼠克淫邪,犯了这种毛病的人,花子门会在他的身体里种一只老鼠,拿鼠胆换人胆,让此人终日生活在惊恐之中,活活地被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