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谁谁,6号雅间的客人走了,去收拾一下。”

随着对讲机里的一声喊,全饭店一百多号服务员,只有一个人会被叫做那个‘谁谁’的秦浩穿着酒店的工作服苦着脸走进了雅间。

上午要上课,中午去医院照顾病人,下午放了学就直接来饭店上班了,一整天连顿饭都没吃上。面对一桌子都没怎么动过的菜肴,秦浩忍不住胃部一阵抽搐。

他像是做贼一般地打开门向外看了一眼,发现走廊里没人,这才返回来,拿起盘子里的酱香排骨啃了起来。

刚吃了没两口,门忽然打开了,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出现在门口,讶然地看着秦浩,“怎么是你?”

秦浩瞬间僵滞住了。

来的竟然是自己的女朋友陈思雨,还有比这更让人难堪的事情吗?

“思雨,我……”秦浩尴尬的要死,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拿个剩饭都这么费劲?”随着声音,一个年纪与秦浩相仿,但衣着鲜亮,长相堪比当下荧幕上小鲜肉的男人出现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有些发怔的陈思雨,然后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了手里还拿着排骨的秦浩,“我去,什么情况?老子要拿回去喂狗的,你个王八蛋怎么先吃上了?”

秦浩也顾不上理那家伙,他担心的是女朋友瞧不起他,“思雨,你听我解释。”

那男人有些讶然,“什么意思,你认识这土鳖?”

陈思雨赶忙挽住了男人的臂弯,“张少,我不认识他。你也看见了,那骨头他已经啃过了,旺财肯定是不会再吃了,咱们还是走吧。”

人碰过的东西狗都嫌弃,秦浩感到郁结,“思雨,我可是你男朋友,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亏心?”

被叫作张少的张扬猛地甩开了陈思雨,破口大骂道:“你不是说你没男朋友吗?怎么忽然间冒出来这么个东西?”

陈思雨立即慌乱起来,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张少,我真的没骗你,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我怎么会和这种吃人家剩饭的家伙在一起?”

说完便转向秦浩,怒气冲冲道:“你别再来缠着我了,我看见你就恶心。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性,要长相没长相,要朋友没朋友,就你这样的,哪个女人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秦浩苦笑,“你其实想说的是我没钱吧?”

陈思雨急于要向张扬表态,便更加地蛮横起来,“对,你就是穷屌丝一个,我就是看不起你!”

说着还没忘了向张扬抛了个媚笑,谄媚道:“哪儿像张少,人又帅,又懂得疼人。”

看了一眼陈思雨耳朵上新添加的钻石耳环,脖子上挂着的名牌挎包,瞎子也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什么了。

被女朋友看见自己吃别人的剩饭已经够难堪了,更让人郁闷的是自己的女朋友居然变成了别人的女朋友,而且当着别人的面嘲讽自己。

还有比这更狗血的事情吗?

秦浩的嘴里开始返苦水,“思雨,我一直以为你不是个物质的人。”

张扬在旁边冷笑一声,一把宝马车钥匙显摆的在手里晃荡,“也就你这种傻逼才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泡妞靠什么?车子,房子,票子,你什么都没有,女人凭什么跟你?”

秦浩没理张扬,而是直视着陈思雨的眼睛道:“只要过了今天,我就什么都有了,你相信我。”

陈思雨嗤笑一声,“我要是真傻,就相信你,你觉得我傻吗?”

这么一闹,大厅经理郝建闻声而来,一脸讨好到欠抽的表情问道:“张少,出什么事了?”

张扬哼了一声,“这个王八蛋把我要带回去喂狗的排骨吃了,怎么办?”

郝建面对张扬的时候还是儿子对老子一样的恭敬,转向秦浩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尊怒目金刚,“你脸上长的那是鸡眼吗?没看见张少他们还没有走吗?去让后厨再给张少重新做一道,菜钱从你的工资里扣!”

也不知道刚才是哪个王八蛋在对讲机里喊着人都走了。

秦浩正想反驳,张扬却是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老子忙得很,哪儿有时间等你们再炒一道?”

“这样吧,”他做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伸手把那盘排骨拿了起来,然后松开了手,任由盘子连汤带水地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然后拍了拍手道:“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现在就像我家狗一样,趴在地上把这盘排骨啃完,菜也不用你赔,这事就算完了。”

“还不赶紧照张少的意思做?!不然这个月的工资你一分钱都别想领!”郝建赶忙连瞪眼带咋呼的开始推搡秦浩。

秦浩站着没动,而是神情冷漠地看了一眼陈思雨,发现后者居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想给人跪舔是你的事,我没有你那种嗜好。”

说完便脱下了那身印有饭店名字的制服,扔在了地上,转身向外走。

“你给我站住!”郝建气的跳脚。

陈思雨则是一脸的不屑,还没忘了巴结一下张扬,“装什么孙子,明明穷的就差卖血了,让你舔骨头,那是张少看得起你。给脸不要脸,哼!”

秦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饭店,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掏了掏口袋,全身上下的钱加在一起,只够坐公汽的。于是在站牌下足足被雨淋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搭上了去往前江医院的末班车。

当他浑身湿透地走进医院时,立即招来了更多人轻蔑的眼神。

秦浩也不以为然,或者说对于人们的白眼,他有些麻木了。一直走到二楼的尽头,才在一张由于无法支付占床费,只能在走廊里挂吊瓶的病床前停住了脚步。

“少爷,外边下雨了?你赶快回去换身衣服去,要着凉的。”病床上躺着的老头儿被病痛折磨得形如枯槁,但一看见秦浩的样子,立即心疼地问道。

秦浩的鼻子有些酸,却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这身体好得很,这点雨算什么?老何,你今天气色不错啊。”

被叫做老何的老人便有些唏嘘地摇头,眼神也变得暗淡下来,“少爷,您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不行了。能伺候少爷,是我老何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唯一遗憾的是,等不到您回归家族的那一刻了。”

秦浩的眼睛红了,抓着老人枯瘦的手道:“坚持一下,只要再过五个小时,我就又是秦家的三少爷了。老何,你可千万别死。”

老人笑了,笑纹从嘴角一直延伸到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