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幼儿园，真是到处可见的名字，山寨感很强，徐自明一直不知道这幼儿园的园长是怎么办下证件的。
每次回家其实都有些不方便，因为楼梯口在幼儿园里面。但是徐自明也能理解老两口的意思，他们并不是为了那一点租金，而是喜欢幼儿园每天朝气蓬勃的样子。那么多孩子叽叽喳喳的，会让他们觉得不是那么孤单。
徐自明是独生子，原因有二，一是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 二是因为父母都是二婚，结婚比较晚，母亲张春华要再想生一胎也有高龄风险了。
徐自明母亲的名字跟司马懿老婆宣穆皇后一样，但她的出身那就差远了，只是农民家庭出身。而且相对宣穆皇后的旺夫， 徐自明母亲还有克夫之名。
张春华在嫁给徐耀峰之前嫁过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出意外死了，她就成了一个克夫的寡妇。
徐耀峰复员回来后，家里也给他折腾了一桩婚事，可没过两年，徐耀峰的前妻就生病死了。
一个克夫，一个克妻，也就凑了一对。似乎两个人的八字中和了，成婚后谁也没克死谁，日子还过得红红火火的，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在大城市里当老师，这也是安国镇的一段佳话。如今有出息的徐自明就站在幼儿园那铝合金大门外。放假期间，幼儿园关门了，而徐自明并没有幼儿园的钥匙。
这确实有些尴尬，不过张春华很快下来给徐自明开门。
张春华是个很普通的老妇人，头发整体是黑的，发根有些白， 看得出来头发是染的，且有段时间没染了。她头发齐肩，有点 偏胖，面色红润，慈祥和蔼，看上去精神头很不错。可其实， 张春华有高血压，还有一点血栓，身体不是很好。
“心心和沫子呢？”张春华困惑不解地望向徐自明空空如也的身后。
“他们去武汉过年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看不到孙女的徐耀峰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这像什么话？一个家怎么能分开来过年？这是谁的主意？”
快七十岁的徐耀峰头发已经花白，平头搭配国字脸的他看上去很有精气神，浓密的眉毛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他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父亲那严厉的目光让徐自明头皮有些发麻：“这个……是我们两口子商量的主意。”
“ 商量？ 我看是吵架吧？” 徐耀峰冷哼，“ 你这一个人灰溜溜地回来了，这是吵不过你老婆啊，还把我孙女儿都吵丢了？”
“老爸，不是像你说的这样，我们没吵架……”徐自明说这话，还真有些心虚。
“没吵架？你骗鬼呢？”徐耀峰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轻哼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没啥事啊，就是沫子说这么多年了，想回武汉过一次年，我觉得也……也是可以的啊……就……”
“你小子从来就不会撒谎，一撒谎眼神就飘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真是知子莫若父。
徐自明垂下了头，没有回应，他没忘记跟郭沫子的约定。“你还不说？你想……”徐耀峰突然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烈咳嗽了起来。
“老徐，你伤又发作了，你缓点说，缓点说！喝口水顺顺气！”张春华连忙端着水小跑了过来，同时责备地甩了徐自明一个眼色，“你不知道你爸这旧伤受不得气啊？”
徐自明也连忙近前帮徐耀峰抚背顺气，连声道歉。
徐耀峰顺过气来之后，深深看着徐自明：“如果什么事都得一个人扛，那还需要家人干什么？”
徐自明心头一颤，眼泪都下来了。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徐自明的防线崩了，也就没有再隐瞒，把他跟郭沫子要离婚的事说出来了。
“你小子糊涂啊！”徐耀峰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徐自明的脑门，“怎么能因为这种事闹离婚啊？”
“是我老婆在闹，不是我在闹。”
“你还好意思说？你既然知道她是你老婆，那你就不会依着她点？”徐耀峰叹气道。
“怎么依？这不是坏了原则么？要是这事都依，以后还不上天了？”徐自明沉声道。
“那你现在不依了，还有以后么？” 徐耀峰的反问，让徐自明瞬间呆愣。
“我知道你小子有孝心，说好了要回来陪我们过年，你就想达成，但你得成熟点，也要站在你老婆的角度上来考虑下问题。她提出的要求怎么就没原则性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 不回来陪我们过年难道就是不孝了？孝顺什么时候流于这种形式了？咳……”
徐耀峰语气有些急，又有些不适了。
张春华递水的同时也补充道：“儿子，你爸说得没错，你这种时候完全可以打电话回来跟我们商量一下，我们一定会支持你带老婆孩子去亲家那边过年的，家和万事兴啊。”
徐耀峰再次接过话：“在那边过年，你们正月再来看我们便是啊，你怎么当时就转不过弯来？”
“可能我有大男子主义在作祟吧。”徐自明长吐了口浊气， “不过这个时候说这些已经没啥用了，我们离婚协议书都签了， 覆水难收了。”
“怎么就覆水难收了，离婚证你们还没领，那就还没离婚。” 徐耀峰瞪眼道，“你现在就去武汉，给你老婆道歉去。”
“我不去，没用的，老爸，你是不知道沫子的态度，她这次真不是闹，她并不是单单因为这个事要离婚，还有很多日积月累的事……”
“还有什么事啊？你说出来，我们想办法解决啊！”徐耀峰是真怕儿子就这么离婚了，那样一个好好的家庭就毁了。
徐自明连连摇头道：“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反正我不去武汉，太丢人了！”
“瞧你这 样，怕丢人别把老婆气跑啊！你以为你三十几岁的人离婚就不丢人？”徐耀峰瞪眼，“家里是讲面子的地方么？ 你真是气死我了！”
“ 老徐， 你也不要来气。” 张春华轻拉了下徐耀峰，“ 气出个好歹来，家里这个年还怎么过？”
“你儿子都要离婚了，还过得了年？咳咳……”
“ 爸， 你别动气行不？ 我自己的婚姻， 我心里有数的！” 徐自明苦涩道，“你说得都对，你放心，我还会找机会跟沫子再谈谈，要是彼此这感情还撑得过一段磨合期，我们就再留点空间。”
“ 这还差不多。” 徐耀峰点头道，“ 儿子， 男人最不需要讲道理的地方就是家里头，老婆也不是用来抬杠的，做什么事都要想着这个家会不会更好，你跟沫子那么多年的感情就这么散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徐自明垂首，这话没毛病，他现在真的就有些后悔了，或者说那晚签字的时候，他就非常恼火，所以才会跟郭沫子又吵起来。他其实是不想离婚的，只不过作为一个男人，总不能死乞白赖地抱着老婆的腿不让她走吧？
徐自明是很要面子的人。
“儿子，我知道你对沫子的感情，你肯定是不想离婚的， 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听我的，你马上就去武汉，带着礼物去看你岳父岳母，沫子还能把你赶出去？这两口子，床头不合床尾合，你在那儿过个年，家里的离婚协议书还不就是废纸了？” “老爸，你说得都对，但我都回来了，这没几天就过年了，你就让我陪你们二老过个年，我正月里再找个合适的时间过去不行么？”不能直接拒绝老头子的提议，那就用缓兵之计。
“老徐，这种事情也不急这一时，你也得给儿子留点面子。” 有了张春华的支持，徐耀峰没有咄咄逼人，而是瞪了徐自明一眼：“反正他在正月里要是不把我乖孙女带回来，我打断他的腿。”
“这句破葫芦话都说多少年了？他要办不到，你还真能打断他的腿？”张春华低声揶揄了一句，然后推着徐耀峰在沙发上安坐，就去准备晚饭了。儿子大老远的回来了，自然要做几 个他最喜欢吃的好菜。
既然说好过了年再去武汉，那这几天徐耀峰本不想继续教 训儿子，但是在二十二号这天，在新闻上看到武汉的一些消息时， 他有些坐不住了。
“自明，这什么新冠病毒越来越严重了啊，今天这湖北省全省都启动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二级应急响应，心心和沫子都在武汉，这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徐耀峰这么一说，一旁的张春华也担忧道：“是啊，听说这新冠肺炎挺厉害的，发作起来直接就是肺炎了，没有特效药， 能不能活就看命，太吓人了。”
徐自明应道：“你们放心吧，沫子自己就是护士，知道怎么预防的，她计划到武汉去，都提前准备了不少口罩呢，这种呼吸类的疾病，做好防护问题就不大。”
“果真？”徐耀峰将信将疑。
“当然，这武汉既然都启动了这种应急响应，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会像之前那般轻慢，应该就能控制住的！”徐自明颇为笃定地回应，而这样的话，其实是郭沫子回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