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峰看到的却不是振奋人心的希望，他虎着脸说道：“连部队都要出动了，这事更说明是灾难性的了，徐自明，我看你还是赶紧到武汉去！”
“老爸，你怎么又提这茬啊。”徐自明都无奈了，悲观人的世界都是悲观。
“你这不是一天天 在家里不出去么？我不提你岂不是正好赖着不走了啊！”徐耀峰嫌弃地撇了下嘴。
徐自明苦笑：“怎么别的父母都想方设法把子女锁在家里， 你却巴不得我去玩命，你是不是我老子啊？”
“我不是你老子谁是？”徐耀峰瞪眼，“谁说老子让你去玩命？你没看这医护人员的感染新闻变少了么？这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什么？”徐自明微愣。
“说明只要防护好了，被感染的几率就会降低很多！”徐耀峰正色道，“我知道你怕死，我就你这一根独苗，我也怕你出事，但只要注意防护，你被感染的几率也不大。”
“老爸，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让人好受点的话了，不过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去武汉不是找死？”
徐耀峰脸部抽搐了下，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啊， 可药店的口罩天天断货，想买点口罩都买不到啊。”
徐自明摊了摊手：“那你还天天催我走？我知道老爸你当过兵，冲锋陷阵过，可要我征战沙场，总得有装备吧？”
徐耀峰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就在这个时候，徐自明的手机响起。
“送过来了？那个，你在那个路口往东，大概三百米的样子， 街道的右手边，有一个幼儿园……”
“好，我这就出来，外头也几乎没人，一眼就看到我了！” 在徐自明挂了电话时，徐耀峰忍不住问道：“什么？快递么？
这么晚了还送？”
“不是快递，是我冲锋陷阵的装备。”徐自明笑应。“你买的口罩？”
“ 不单是口罩， 还有护目镜和防护服。” 徐自明道，“ 我有十万存款，留了四万过日子，六万块全部用来买这些东西了。”
“ 你…… 你买这么多干嘛？” 徐耀峰错愕无比，“ 你就算去武汉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一小部分我们自己用，一大部分打算捐出去。”徐自明 轻笑，“我既然要去武汉，除了办私事，也总得为国家办点事。”
徐耀峰自豪地笑了：“这倒像我老徐家的爷们儿，不过你在什么地方能买到这么多东西啊？”
“我一个小学同学，因为没读大学，很年轻就混社会了。他挺有商业头脑，在疫情出现的时候，他就和人一起搞了一些机器，弄了一条口罩生产线。但他也有渠道能弄到一些护目镜和防护服，我就让他帮忙弄了。”
“那很贵吧？”
“还好吧，外科医用口罩两块五一个，我要了八千个， KN95 口罩十五块一个，我要了两千个，然后就是护目镜和防护服，三百一套，我要了三十五套，反正总的是六万出头。”
“这么贵？这种人岂不是发国难财的？”徐耀峰皱眉。
“你要这么说，也算，但相对网上很多人卖的价格，这算低的了。很多地方外科口罩都炒到七八块一个，而 KN95 口罩更是三四十一个。防护服倒差不多，因为这玩意只有专业人士要。”徐自明看向远处靠近的车灯，无奈摇头，“这种时候， 能采购到就不错了，哪还管得了这么许多。”
徐耀峰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没再说话。
发国难财的人，这个世界有的是，这种人能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不宰得那么狠就不错了。
徐自明的小学同学名叫王成栋，是一个个子不高，皮肤黝 黑的男子，身体壮实，看上去颇为剽悍，尤其是粗大的脖子上 那手指粗的金链子，只是露出一截来，在车灯映照下都亮瞎人眼。
王成栋和司机都戴着口罩呢，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到王成栋的笑容。
“自明啊，好久不见啊，真想给你一个拥抱，不过这个关头， 就算了。”
徐自明点头道：“嗯，二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也不用这么客气。东西给我送过来了吧？”
“当然，你这可算是个大单了，我亲自去市里给你折腾了两天才备齐货，然后从仓库拉过来的。”王成栋咧着嘴笑着， 但是别人看不到。
“那快搬下来吧，清点一下。”徐耀峰朝司机招呼着。
王成栋他们开的是一辆皮卡，车斗上一块蛇皮布盖着一些货物，就是口罩等物资。
“这是徐叔叔吧，您老在旁边歇着，我们几个后生来就行 了。”王成栋热情地招呼着他的伙计道，“先把第一批搬下来。”
六万块钱的东西，真没多少，口罩就两箱，三十套护目镜和防护服也就四个箱子，这个王成栋在微信里就跟徐自明说清楚了，毕竟徐自明要用私家车拉到武汉去，太多了还真拉不了。徐耀峰检查了一下，确定是徐自明订的货物，而且他还拿出两种口罩检查了一下，质量都不错，至少他看不出是假的，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小王啊，这些东西质量有保证吧？我们都是外行，也不懂……”
“徐叔叔，你放心吧，这批货我知道自明是想送到武汉去的， 我王成栋再黑心也不会做这种烂屁股的缺德事！”王成栋目光 坚毅。
徐耀峰有些尴尬：“小王，叔没有说你黑心的意思。”
“没事，骂我黑心的人海了去了，可不还得在我这买口罩？ 徐叔，这年节工作都少说三倍工资，我们这些哥们儿大过年的 东奔西走的，为他们弄点物资，那赚点他们的怕死钱不应该么？” 王成栋怪笑。
徐耀峰更加尴尬，他心里还是有点觉得王成栋黑心，但又不好得罪他，而且也觉得王成栋这话有点道理。
徐自明都打算在王成栋这买了，就不会去想一些不痛快的。他将另外三万块转账给了王成栋：“好了，成栋，辛苦你了， 钱我已经转给你了。”
“我看看。”王成栋拿起手机拨弄了下。徐自明笑问：“到了吧？”
“到了，小魏，卸货。”王成栋手一挥。
就见司机小魏从皮卡上又搬下了几箱货，然后将它们堆砌到了徐自明购置的那些物资旁。
徐自明和徐耀峰都有些错愕地相视一眼，然后齐齐莫名地看向王成栋。
“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成栋笑应：“这两万个外科医用口罩，还有三千个 KN95 口罩，是我送给你的。”
“啊？”徐自明和徐耀峰都震惊了。
“不用太意外，权当你把我的良心也一起捐给武汉！” “我还是有些不理解。”徐自明皱眉。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王成栋耸了耸肩，“我刚刚不是说不少人骂我黑心，说我发国难财么？其实我也挺不痛快的， 只不过这事就算我不去做，有的是人抢着做。而且，我也着实不认为这个时候口罩涨价就是什么发国难财，市场定律就是这 样，什么东西抢手什么就贵！闹非洲猪瘟猪肉涨价的时候，这些人怎么不骂养猪的杀猪的发国难财呢？”
徐自明笑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其实适当涨点大家都理解，物以稀为贵！不要涨得太狠就好。”
“自明，你知道现在拿货有多难么？我这边的口罩生产线 我也只是有一点股份，要想拿货一样要出钱的，成本也不低， 就拿普通医用外科口罩来讲，我在厂里拿走就要付一元一个， 甚至有时候其他股东找到了好的买家，会内部提价！再说，我 们给国家加了一条生产线解决地方物资需求，给国家减轻压力 也是实实在在的。更何况，我们在疫期抛头露面的到处跑来跑去， 也是拿命在挣钱。”
小魏也忍不住开口道：“栋哥为了拿这些货给徐哥你，少赚了好几万呢！”
徐自明十分感动：“成栋，谢谢你了。”
“谢谢你自己吧。其实我打算做这个买卖的时候，就暗暗定了个原则，买来保命的我就按行情来卖，要是有人买来捐给武汉，我绝对成本出售，不赚一分钱。”王成栋肃容道，“我没想到的是，我身边竟然就有网上说的那种高尚的人，自明， 你让我自惭形秽啊！”
徐自明赧然：“你可别这么说，我这情况也比较特殊，我老婆女儿都在武汉，我心急如焚却能力有限，只想看能否略尽绵力，帮助武汉早日摆脱疫病。”
王成栋摆了摆手：“不管你有什么私人的理由，你一个普通人愿意捐几万块的物资，这就比很多人厉害了。你没看那些明星啊，一个个身家上亿，却有商有量地捐二十万，有人捐 五十万都被集体抵制，这是恶心谁呢？”
小魏也鄙视道：“我看他们是把武汉人都当叫花子吧？一 些大明星，还比不上那些网红，平常一个个自我感觉比网红高级，到头来，一百个明星捐的钱还比不上一个网红！”
徐自明也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不过他不是很喜欢谈论这些八卦的事，捐多捐少是个人的事，没必要道德绑架。就像有些人为了国家能够倾家荡产，但他徐自明还是会给自己留点活着的钱。
难道就非得让徐自明跟那些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