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眼似淬了毒般逐渐发乌,直至熏染了眼眶。

“这屋子的女主人,同你有冤仇?”我开口道。

“这些与你无关,识相的就趁早离开,我也不愿费力气跟你纠缠。”说着,一股阴气自她华美的袖袍发出向我袭来,因着罡气护体,我并未有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她。

怨魂始终同我保持着数尺的距离,显然亦存有犹疑,只是试探。

而我暂时也看不出她真实的实力。

脑中灵光倏然一闪,我问道:“你方才说比你美的女人都得死,呵,当下倒确实有一个比你美的,就在楼上,怎么?你不去吓吓她?”

女鬼一怔,方才血腥通红的双眼倒平静了些许。

“最后警告你,少管闲事。”

说罢,她竟蓦地不见了。

而我不禁深皱眉头。

她是冲武夫人来的,合情合理,像武夫人那么虚荣又招摇的人,难保不会遭人妒恨。

但这女鬼前后言语相互矛盾,不该是本身同武夫人结有冤仇,所以定然还有幕后黑手。

这盘棋下这么大,不可能只是一命换一命那么简单的事。

我叹口气,听到楼上传来轻微的动静。

起步而上,敲响了朱盈盈卧房的门。

很快,武明将门打开一条缝,看到是我,才放了心。

“兄弟怎么样?”他心切道,“方才盈盈说听到动静,都吓哭了。”

“听到动静?”我眉梢一挑,朝朱盈盈看去。

只见她确实锁在床角,泪眼汪汪,很是楚楚可怜。

可方才我同那女鬼不过寥寥数语,这武家装修隔音绝佳,她又怎会听到动静?

我并未声张,将武明叫出门外,低声问:“你可知朱盈盈的生辰时日?”

“当然,”武明拍胸膛道,“八月初八,吉利,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确信?”我并不相信他报出的日子。

“这是盈盈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我不再多言,挥挥手让他去陪朱盈盈,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明天一大早就同当时负责装修的人员联系一下吧,时间紧迫,不然你的母亲恐怕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武明似不敢相信,但对于武夫人的紧张程度,远不及对待朱盈盈那般。

“轻则重伤,重则……”我没再说下去,心中明白只有这件事的真相摆在他面前时,他才能信服。

“怎么会这样?”武明亦紧张起来,上前抓住我的手肘道,“兄弟,这几日就住这里吧,我家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出事。

盈盈也要安全,我相信你能解决好,你放心,这件事单算,我不会亏待你的,你是胡校长介绍的,我信你。”

看他如是说,我应道:“也好,是你武家的事,我不能袖手旁观。”

爷爷临终前的交代,我始终记在心上。

翌日上午,武夫人玩了通宵后回到家,脸色更加憔悴几分。

只不过在她的身后,竟然跟着一个看似威风凌凌的道士。

看到我,她虽有几分惊讶,但好歹主动开口说了话:“小毛头,还在我家驱鬼?明明的零花钱可并没有多少,你别以为这样就骗得了他。刘大师,待会儿有人会带你去客房,我先去休息了!”

“夫人请!”

“嗯!”说着,她一身醉意朝楼上走去。

“你就是江连山?那个自称会捉邪祟的小骗子?黄口小儿,也想在这里骗吃骗喝不成?”道士一脸不屑,上下打量着自己。

我懒得理会这种江湖骗子,抬头喊住对方:“武夫人,你是不是不喜欢朱盈盈?”

我话一出口,似将她的酒意吓醒一半。

她慌忙转身对我道:“你别瞎说!让明明听到怎么办?”

“呵,我只听说过婆婆为难媳妇的,怎么你这婆婆对未过门的媳妇这么忌惮?”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是看在Selina的面子上才客客气气的!”

“Selina?”这名字前一日我听过,概是她的贵妇闺蜜。

“怎么又跟她扯上了关系?”

“你……你个小毛孩子,懂什么!”她欲言又止道。

道士似乎要在武夫人面前露上一手,单手聚掌成抓,扣向我的锁骨。

我心中冷笑,这跳梁小丑也敢班门弄斧。内息翻涌之下,罡气带动袖袍无风自动。

嘭!道士被弹飞三米开外,狼狈倒地,一时间无法言语。他小瞧自己,也是活该!

武明恰好从楼上走下来,看见那道士也是一脸鄙夷。

“妈,那份装修名单在哪儿?”

“在我包里,”武夫人有些吃惊也有些失望,顺手从自己昂贵的名牌手包中拿出厚厚一沓文件。

“昨天Selina又让手下找给我的,真是,为了这点儿破事又麻烦她,我都过意不去了。”

我伸手将文件接了过来,简单扫了一眼,倒是正规的三方合同,也详尽记录了当时的装修方案。

我直接翻到最后,上面标明了负责人,一个叫赵虎的人。

“把赵虎喊来,就现在。”我说道。

“好!”武明挥挥手,让佣人将那一脸怒气的道士安排去了角落客房,毕竟那是他母亲带回来的,不好怠慢。

隐约间,我听见那道士嘴里的碎碎念:哼,若是抓鬼可以用内劲比高低,还需要术数作甚?

我嘴角微翘,这话若是从爷爷嘴里说出,或许我会信!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来到武家。

“赵先生,我不耽误您的时间,只想问问那面墙上的钻石从何而来?”

说着,我指向楼梯墙面,此刻正值上午,明朗温和的光线从外照射进来,那些碎钻更显璀璨。

房间采光很好,不止是日光,到夜晚,也能吸尽月之精华。

“那些可是好东西,专门从南飞洲当时一个新开采的矿厂中运来的。

数量有限,叫斯芬克斯,被加工厂特意打造成了碎钻,镶在这墙面上,价值不菲。”

“这些事情您都亲自监工了吗?”

“那倒没有,我确实负责这座别墅的装修和大多数原材料的购买,唯独这碎钻,是托武夫人的朋友运来的。”

“就是Selina。”武夫人解释道。

“又是她?”

我心底的猜测逐渐成形。

“好,谢谢赵先生,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送走赵虎,我定睛看了武夫人一眼,她印堂的青色较前一日更明显了些,颜色也更深。

看样子,那女鬼的力量也随着这些时日愈发强劲。

“这房子什么时候竣的工?”

“去年八月。”

“八月?”我心底一凉,匆忙又翻阅了那份合同,终于找到了正式竣工日期——去年8月31日,而那天的阴历,恰是中元节。

对方有备而来,早已谋划多时。

我抬眸朝楼梯墙面看去,竟看到朱盈盈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拐角处,正悠悠望着我们。

“盈盈?你怎么下来了?你受到惊吓应该多休息。”武明忙不迭跑上前关切道。

我一动不动回看向她,不知怎地,一向素面朝天清秀可人的她站在奢华的碎钻旁,竟相得益彰。

而即便在温暖和煦的当下,那些碎钻闪烁的光芒,也带着十足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