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远处,万赎刀太祖师徒身处的那座高山,山顶上,刀中圣仍陷于昏迷之中,万赎刀太祖也依然盘坐在那块大石上,跟之前不同的是,此时的他,眼耳口鼻,已尽染朱红。
“不好。”
一声低语,白光疾驰而至,落在刀太祖身旁,正是在酒楼突然离去的玉扇书。
“几乎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皱了下眉头,玉扇书不敢耽搁,伸手施术,探寻刀太祖现状。
“满身死气,气脉皆断,一身修为荡然无存,徒剩一副躯壳,识海有异,显是被下了禁制,看来关键还是在这里。”
了然于胸,玉扇书抬手一掌抵住万赎刀太祖天灵,双眼一闭,功法运转,元神出窍,直闯刀太祖识海之境。
刀太祖的识海之境中,一片死寂,若不是闪烁流窜的劫雷紫电和银枪男子的一身银甲还散发着亮光,便当真是入眼漆黑,暗淡无明。
作为刀太祖墨如黑夜的,识海之境中仅存的人影,唯一的活人,结果看来已是昭然若揭。
刀太祖输了!
看来,他所说的奇迹,没有再次上演。
然而,虽然结果明显印证了输赢,刀太祖输了,但在他以自身性命为赌的这场战局,也不是毫无收获。
不让自己输的轻意,也不让对手赢的毫不费力,刀太祖真的做到了。哪怕彼此之间,境界修为的差距,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还是用自己的全部,在对手身上留下了代表耻辱的伤痕。
一身银甲透着寒光,本应与识海之境中的黑暗相隔,可仔细看,银枪男子身上战甲,竟有几处暗淡,那是刀太祖赌命的成果,是血刀万屠造成的刀伤,是鲜血干涸后的深红,盖住了银甲的光芒。
大小一共十一处伤口,皆是外伤,伤的都不深,强如银枪男子,这点小小皮肉伤的损耗,对他身体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得胜,在他意料之中。
只是这样的结果,他不能接受。
他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自己看不起的刀太祖利用,不但助其完成了最后以血肉为引的血刀万屠,且还让血刀万屠,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十一处刀伤。
骄傲自信的他,拥有强大的劫雷之力,境界修为傲视同辈修者,此刻的胜利没有半点让他欢喜,身上的刀伤,反而让他觉得羞辱。
该死的万赎刀太祖!
真该千刀万剐!
触摸着胸口的刀伤,银枪男子双眼射出精光,这样的羞辱,他不能轻意放下,就算刀太祖现已魂飞魄散,他还要毁其肉身,如他之前所言,他要让刀太祖形神俱灭。
心念一起,银枪男子手中,紫劫雷枪再次举起,劫雷紫电,充溢暴走,他要用这代表他满腔恨意的劫雷之力,撑爆刀太祖的身躯,来洗刷刀太祖给他带来的耻辱。
“住手!”
一道白影,自刀太祖识海之境突然冒出,一手,捉住紫劫枪。
是他!
白影忽现,银枪男子感到禁制被破,四目相对,他已知来者是谁,顿时,他手中的紫劫枪成了二人力量对峙的载体。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故如此残暴,竟还想毁人肉躯!”
一脸肃容,玉扇书终于赶到,伸手握住紫劫雷枪的同时,他便发动意识之力搜寻,可惜的是,在刀太祖漆黑的识海之境,他还是没有感知到任何与刀太祖相关的气息。
“你果然不是一般修者,竟能扼制紫劫的劫雷之力。”
玉扇书的到来,让银枪男子略感意外,不过随之而起的,是狂热的欣喜。
因为他见到玉扇书握住自己手中紫劫后,紫劫雷枪上的劫雷之力竟自慢慢消退,他知道,他遇到了对手。
没有什么比这个发现更能让他兴奋的。
“万赎刀太祖加之我身上的羞辱,就用你的全力来继续替他偿还!”
一抹战意盎然的狂笑,银枪男子握枪一转,逼开玉扇书,用力再发,雷声阵阵,劫雷之力又一次满注他手中紫劫雷枪。
短短接触,玉扇书探得对手境界修为不落自己,登时玉芭扇出,持扇遥指银枪男子。
“尘世修者,每破一境,天降一劫,成功渡劫者,皆有世间修界正宗的寻修人编载入册,交报宗门。”银枪男子越说越兴奋,道:“你境界修为如此高深,我奉天院却无跟你相关的任何记载,你让我好奇了。”
带着见猎心喜的激动,银枪男子不再按兵不动,紫劫脱手,牵引强大的劫雷之力,迅如猛兽,狂奔而出。
“尽你所能,若想为万赎刀太祖报仇的话!”
从自己探寻的结果,加上现在银枪男子的话,玉扇书推断万赎刀太祖可能已遭遇不测。
“邪门外教,安敢自诩名门正宗?”
手持玉芭扇,面对迎面而来的紫劫雷枪,玉扇书心知,若真的与银枪男子,在刀太祖的识海之境开战,凭刀太祖这已无一丝元功护体的肉身,绝对承受不了自己与对手的力量冲击。
到时,现实中,刀太祖仅存的躯体,必将实打实地爆散开来!
有了忧虑,便多了顾忌,面对来势凶猛的一枪,玉扇书没有选择闪避,手中玉扇翻转而起,身形挪移其后。
靖浪平涛法诀奏起,青光绽绽,环绕身前急旋盘转,随着玉扇书双手掐诀,玉扇飞转形成的圆圈中心,生成了一股吞噬之力。
招出,紫劫枪如期而至,枪尖,不偏不倚,正中扇圈中心,顿时,青光紫电,一吞一吐,彼此消磨。
“万赎刀太祖的灵识,早已被我的紫劫搅灭,你还顾及他的肉身作甚?”
玉扇书心中原已对刀太祖的生死,有了个大致的猜测,经由银枪男子这一问,证实了他的怀疑,虽然跟刀太祖师徒相识不过短暂时日,但也曾是并肩同行之人,他不能放任不管。
不作答复,再赞元功,盛放的青光,便是最好的回答,为了不让刀太祖的肉身被摧毁,不忍刀太祖在灵识寂灭后,还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玉扇书加快了纳化劫雷之力的速度。
“只不过是一具没用的躯壳,你何必如此在乎,宁愿耗费修为化解劫雷之力,也不愿反守为攻吗?”
男子飞身上前,双手抓住紫劫枪杆,抽回银枪,身形一转,出现在玉扇书背后。
“既然如此,我就看你能守到几时。”
为逼玉扇书放弃守势,银枪男子绕到他的背后,抬手又是一枪。
结果。
仍是徒然,紫劫枪尖刺出的同时,玉扇书身形不变,他身前护身青芒已瞬挪身后,又挡下了近身劫雷。
对此,银枪男子也不感意外,面上含笑,功法再变,竟身形四分,四条身影,四道紫电,自四方,同时袭来。
就见玉扇书依旧面不改色,身躯巍然不动,只是双手划诀,刹时,青芒扇圈四开,尽挡四方。
一攻一守之间,玉扇书不让半步,银枪男子手中紫劫也未进半分。
不管他怎么近身变招,玉扇书终是那般不闪不避,一味的防守纳化。
虽说玉扇书的防守天衣无缝,起初还是能勾起银枪男子的一点儿兴趣,但久而久之,他厌倦了这样的打法。
这与他所期待的一分高下,相去甚远。
他身体里面的那颗好胜心,让他急于想弄清楚,究竟他和玉扇书两人,孰强孰弱?
好胜心的驱使,让银枪男子失去了耐性,也不再近身诱战,四影重合归为一体,身形一跃,退开数丈,紫劫一举,再引雷电。
轰隆不断的雷声,响彻刀太祖识海之境。
“劫雷代表天罚之刑,乃天地原生之力,具灭世之能,纵是我也只能以紫劫借其微力,而你现在却意以自身纳化劫雷,纵使你修为不俗,一时半会,又岂是那么容易炼化,为一具躯壳,你不惜自损,值得吗?”
男子双手曲掌成爪,上下互扣,置于右身侧,却不闭合,吸饱劫雷之力的紫劫就在双爪之间的空隙转动,焕着耀眼的紫光,带着一道道流走在枪身的紫色电流,似乎随时准备着毁灭一切阻挡它的事物。
“值不值得,无需你来置喙。”
表面的镇定,难平心中的波澜,玉扇书知对面好战的疯子,明显是打算豁尽全力逼他一战。
若在平常,玉扇书又怎会怯战,无奈刀太祖的肉身安危,此刻全系于他身,只要一个应对失策,就可能功亏一篑。
介时,不止刀太祖肉身难保,自己耗费功体修为吸纳的劫雷之力,也恐将反噬。
有一些话,玉扇书知银枪男子并没有托大,天罚劫雷确实具有强大的毁灭之力。
以玉扇书的境界修为,虽然可以将紫劫上的劫雷之力吸纳炼化,却也非短暂可成。
若此时银枪男子真的全力进逼,最后,可能不单单是保不住刀太祖肉身,连自己也将遭受严重的危害。
世间本无双全法。
畏首畏尾的守护,或痛快放手一搏,都各有代价,这两种选择让玉扇书遭了难。
为了让自己能尽兴一战,银枪男子一脸兴奋,他看得出玉扇书的犹豫不决,但他又岂会理会他人的心情。
唉一声叹息,是无奈,亦是坚决,玉扇书终究还是没能狠心抛弃自己的善良。
四扇合一,面对银枪男子即来杀招,玉扇再张,施吸纳之法,布炼化之阵。
他,又一次选择了防守。
“朽木难雕!”
银枪男子见状,大为光火,自己这般逼迫,没想到玉扇书还是做出了让他觉得最是愚蠢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