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凌晨狠狠吐出嘴里的泥沙,今天叛军的火力显得格外得猛烈,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打完这仗就要回国了,特意用压箱底的弹药来给他送行。
收回探出查看情况的头颅,凌晨也不管被炮弹气浪掀起的烟尘熏的灰头土脸,靠在当做掩体的沙袋上。在等待这波火力压制结束之余,凌晨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取下戴在头上的防弹头盔。
防弹头盔内侧贴着一张照片,看样子已经不新了,但却很干净。照片上是一个粉嘟嘟的,笑得很灿烂的小女孩,两三岁的样子。
看着照片里的小女孩,手上占满无数鲜血和人命的凌晨却笑了,笑得那么暖,像个无害的孩子,哪里有让无数反叛军和赏金猎人胆寒的“白起”模样。
照片里的小女孩是凌晨的女儿,亲生闺女。哪怕凌晨自己也才25岁,还没有做好成为一个父亲的准备。
故事要从三年前说起,那年凌晨才二十二岁,大学刚刚毕业。那一天,他在大学毕业的聚会上出了点事。当时,作为大学时期的风云人物,又长着一张“小白脸”的他,自然是全班同学,特别是吕-彤学针对灌酒的对象。每个同班女生红着脸上来敬一杯酒,说着几句或祝福或惆怅,甚至暗示告白挑逗的醉话,血气方刚的凌晨便不得不喝。酒量本就不大的他,十杯八杯啤的红的下肚,就失去了意识,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被人抬到了宾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灾祸是在第二天开始爆发的,凌晨醒来之后发现床上一片凌乱,他挣扎着拿起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打电话的人有很多,父母的同学的,其中最多的电话是自己班里一个叫做陆虹的同学打来的,他回过去,有人接却没人说话,只听见陆虹一个劲地哭。等他耐着性子哄好陆红,弄清楚状况,凌晨彻底懵了。原来,昨晚喝醉之后,凌晨他酒后乱性了,酒后乱性的对象,正是电话那头一直在哭的陆虹……
接下来凌晨的噩梦一个接着一个,陆虹的家长上门哭闹,还威胁着要把凌晨送进公安局,凌晨的父母赔尽了笑脸,说尽了好话,许下了无数承诺,赔了一个家庭二十年的积蓄,这才把陆虹父母稳了下来。
更大的噩梦还在后面,两周后,陆虹父母那边传来消息,陆虹她……怀孕了。而且,因为陆虹一家都信教的关系,不能堕胎,所以……陆虹要怀胎十月把孩子生下来。
这样一来,各种麻烦就无数倍放大,陆虹要生孩子,就不能去上班了,谈好的offer也吹了。一个刚要走上社会,还是个心理还是个孩子的女孩,却要承担母亲的责任,可想而知,陆虹心理承受了多少压力。
对此,凌晨也是懊恼不已,不知道多少次深夜无人时,他都狠狠抽自己耳光,甚至起过轻生的念头。
不过,凌晨从小到大的家教与修养让他成为不了那种遇事逃避的人,轻生的念头他很快就放弃了。他时刻记得事情闹大传开后,母亲人前赔笑脸,人后被闲言碎语的模样,还有父亲举起又放下的巴掌,和他那句语重心长的话:“小晨,爸爸和你说过,男孩子十八岁之后就是男人了,男人,不能习惯低着头挨打。所以,爸爸在你十八岁之后就再也没打过你,但你这次犯的错太大了,爸爸真的是恨不得狠狠抽你两下……”
凌晨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古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今天你犯下这个错,是爸爸没有教好你,所以,爸爸代你受过。”
说完,凌晨父亲拿出凌晨自十八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藤条,狠狠地,一下一下地狠抽自己的手臂、大腿和后背,凌晨在旁边看着,泣不成声,却也不敢拦着。那是他自出事之后,第一次哭。
在得知陆虹怀孕之后,先前的好话和补偿显然已经无法安抚住陆虹的父母,他们再一次向凌晨一家提出一个天文数字的要求,一百万。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陆红的父母要求,在陆虹怀孕期间,凌晨一家要承担所有的医疗费,每个月还要一万块钱的营养费,孩子出生之后,每个月还要三万块的抚养费,学费之类的,这些也要凌晨一家子全部承担。
先不说之后的营养费抚养费之类的,光是这一百万的补偿,凌晨家这种普通的工薪家庭就无法承担。先前的赔偿,就已经将他们家这些年的积蓄全部掏空,这一百万,凌晨一家显然无力承担。
最后……凌晨的父母卖了房。
房子是父母打拼半辈子的财富,没有房贷一直是父母的小骄傲,这次“小骄傲”也发挥了它最后的余热,房子卖了一百万多一点点,接下来的医疗费、营养费、抚养费之类的,凌晨父母两人的工资加起来才勉强足够,那他们一家人不用吃饭的吗?
作为一个有担当的人,有担当的男人,凌晨决心要自己承担起这一切。
但,对于一个才刚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走上社会的孩子来说,一个月想要挣到几万块钱,很显然几乎不可能。大学四年里凌晨学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说,这是一笔极其宝贵的财富。
但,就眼前的急事上,在这笔财富里,没有“一枚金币”、“一串珠宝”可以让他找到一份这样工作。在大学毕业生中,能找到月薪上万的工作的人,都是凤毛麟角,更别说每个月三万块的巨款了。
凌晨不是没有offer在身,相反的,他已经接到了许多大公司的offer,很多公司还是跨国公司,待遇优厚,上升空间极大。但即使是待遇最优厚的那家科技公司,也才给凌晨开出九千的月薪。在龙城这座二线城市,九千块的月薪对于一个应届生来说已经是很高了,但离三万块的目标还是有些遥远。
凌晨也不是眼高手低之人,他知道,自己一家咬咬牙,父母加上自己三个人的收入,勉强能在还完每个月的赔偿之后,把日子过下去。
凌晨父母两人的收入加起来是每个月三万块左右,刚好和陆虹一家要的赔偿相当,可见,陆虹一家是有备而来。所以每个月凌晨父母的收入刚好抵上赔偿,也就是说,凌晨赚多少钱,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费就是多少钱。
为了能让家里稍微宽裕一点,凌晨在上下班之余,做起了兼职,送起了外卖。他把一整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的时间全部排满,这才每个月勉强赚到一万出头。
这两个月里,凌晨除了拼命赚钱,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给陆虹发信息道歉,并且询问和关心她的现状。虽然陆虹基本上不回复凌晨的话,回复最多也只是“嗯哦啊”三字经。
以往在学生时代里,凌晨都是被女孩追求的一方,他也经常嘲笑在学生时代里早恋加单相思的死党,笑他们是“舔狗幼崽”。现在的他,却不得不感叹一句,“出来混的终归是要还的”。
其实,凌晨能理解陆虹,毕竟他对人家造成的巨大伤害,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无法轻易释怀。
凌晨决定以时间来感化陆虹,并且尽全力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虽说凌晨看不惯陆虹父母狮子大开口,狠宰了凌晨家一刀的行为,但这也算他自己“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只是苦了凌晨的父母。更何况,这是陆虹父母的行为,就更怪不到陆虹身上了。
即使吃尽冷板凳闭门羹,凌晨也依旧坚持道歉和关心,风雨无阻。凌晨也想过去医院或者陆虹家里探望陆虹,但即使顶着被陆虹父母辱骂的风险询问地址,也被陆虹父母以“你出现只会再次伤害她”为由拒绝了。
这期间,凌晨最大的收获,是发现陆虹并没有删除拉黑自己,虽说回的信息很少,但也没有直接不理他。再有,就是陆虹发给他的一张照片,一张陆虹靠在医院的病床床头,穿着病号服,盖着白色的薄被,扭头看向窗外的背影照。
于是,即使坐着冷板凳,凌晨依旧风雨无阻地给陆虹发着抱歉、关心和问候。有时凌晨发信息半天没有得到回复的时候,也会感叹一句,终于尝到了做“舔狗”的滋味。舔狗,不得house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