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雅已经感觉不到痛了,麻木地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侍卫进来,把她拖了出去。

“千雅,你舅舅苏氏一族犯下了忤逆之罪,皇上本想对你网开一面,谁料到你竟然死心不改,真是让为父感到心痛。”宋成光煞有其事地在一边指责道,“你并非本相亲生,你娘与人私通有了你,我之前还不信,现在想想,若真是我宋家血脉,也不会如此冥顽不顾。”

宋成光皱起眉头,带着一贯的忧国忧民表情,挥挥手让人把她带走。

这就是她的好父亲,欢天喜地地把她送上花轿,如今却要亲手把她送入坟墓。并非亲生!宋千雅冷笑,原来如此,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父亲宋成光对自己刻薄却对庶姐恩宠有加,现在她明白过来,宋成光明知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养在眼前只剩下厌烦。

西郊的夜更凉,荒山上四处可见豺狼的身影。宋千雅麻木地看着乱葬岗上面的尸体,一个个都是那么熟悉。

舅舅舅母一家,表妹苏雪,就连昔日在庆王府伺候自己的一干下人还有她刚出生没多久的可怜的孩子,如今皆变成了乱葬岗的残尸。

“舅舅,表哥,是我害了你们。”宋千雅泪如雨下,微微闭上眼睛,任由几只野狗瓜分着她的身体。

她早就没有了力气挣扎,嗓子哭哑,指甲抠断,手筋脚筋尽被挑断,被砍去的那条手臂早已成了饿狼的口中餐。

“姐姐,你我同为宋府小姐,凭什么你就能得苏逸少将军喜爱,凭什么你就能当王妃,凭什么你就有一个对你千依百顺的师兄?可是你当王妃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当不了皇后。”寒风凛冽,宋明玉她裹着披风站在小山上静静地欣赏,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耳畔是豺狼和野狗粗重的喘息,几只利爪撕破了她的皮肤,狠狠地朝着她的喉咙咬下去。宋千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眼底是无法遮掩的恨意。

“你得到的消息可否准确?到底是不是这里的乱葬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阁主,我们还是回去吧,沐子宸的人现在在满城抓你,这样抛头露面太危险了。”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待她回去,不管是死是活。”男子白衣轻裘,话语中多了一份决绝。

耳畔的声音慢慢模糊,宋千雅的脸颊上有泪水流过,最后的最后,始终牵挂着她的还是只有那一个人。

若有来世,此情不忘,此仇必报。

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来,宋千雅还未反应过来,又迎来当头一棒。

“这回我看你往哪里跑,这里是皇宫,又不是相府,在这里我弄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宋千雅抬起头,却看见了安巧!乐妃身边的安巧!

头上的痛楚让宋千雅立刻清醒过来,之前还是乱葬岗的森森白骨,此刻却又是大历朝皇宫的灯火通明。她真的重回了十四岁,把以前的酸甜苦辣重新来过。

安巧紧了紧手里的木棍,笑道:“怎么,吓傻了是不是,你不是喜欢让我给你端茶倒水吗,我现在就好好地伺候伺候你。”

安巧手中的木棒又抡下来,却被宋千雅牢牢地握在手中。

“好大的胆子!我堂堂相府嫡女,也容你一个下人在这里无理取闹!”宋千雅淡淡道,一把夺过安巧手中的木棍,转手便敲在她的膝盖上。

宋千雅的武功并不弱,只是上一世的她在相府见惯了身边人的逆来顺受,又有一个宋明玉无时无刻都不压在头顶,她不仅仅是优柔寡断,甚至是胆小怕事。

安巧是乐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深得乐妃信任,上一世的她对乐妃敬畏有加,又怕给相府惹出来什么麻烦,任安巧如何欺负,只敢低声下气地受着“你……你好大的胆子!”安巧痛的呲牙咧嘴,跪在地上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膝盖,不可思议地看着宋千雅。

宋千雅冷笑一声,伸手捏住安巧的下巴,把一粒药丸送入她的口中。

“你……你给我吃的什么?咳咳!”安巧伸手去抠嗓子,趴在地上干呕一阵。

宋千雅双手环抱在胸前,淡淡道:“我知道你今天是受了谁的指使,乐妃也好,庆王也罢。但现在如果你不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你会死的很痛苦。”

安巧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虽不知宋千雅给她吃的什么东西,但宋千雅身为相府嫡女,拜师风月阁阁主叶千城门下学艺一事却无人不知。叶千城医术盖世无双,他教出来的徒弟,想来也差不到哪里。

“你……你要我做什么?”安巧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保命要紧。

宋千雅冷哼一声,“我知道庆王和乐妃要你做什么,你既然敢对我下手,那宋家大小姐宋明玉自然不在话下。”

大历朝天佑二十三年,苏北完胜突厥归来,皇帝在泗水亭设宴款待群臣,便是在今天,太皇太后许下了宋千雅和沐子宸的婚事。

上一世她只当冥冥之中有上天注定的缘分,但是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沐子宸和他的母妃乐妃设下的圈套,英雄救美是假,借机拉拢苏北才是真。

“我刚才给你吃的药名为七蛛十蟒丹,是风月阁秘制的毒药,中毒之人全身溃烂,七窍流血而亡。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宋千雅继续道,轻拢秀发。

安巧早已吓得面如死灰,光听那毒药的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连连应道:“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只要你把解药给我。”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宋千雅淡淡一笑,“事成之后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华灯初上,泗水亭中歌舞升平。

宋千雅回到坐席上,见满座宾客皆已经到齐,只有天佑皇帝与几位皇子还未出席。

“千雅,快些入座吧,马上就要开席了。”谢清婉温婉地笑道,满脸慈爱。身为宋府的当家主母,虽未能立为正室,却也有幸能与朝中要员的夫人们同桌。

宋千雅表情淡淡的,拳头却快要攥出水来,任凭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也浑然不觉。好一个慈母贤妻,无时无刻都做足了表面文章,即便是被她带进去万丈深渊,也让人浑然不觉。

“表姐,你怎么了?”苏雪揪了揪宋千雅的袖子,昔日里默默无闻的表姐,不知怎的竟多出来一些冷漠。

宋千雅淡淡一笑,摸去眼底的阴狠之色,拉住苏雪软软的小手,嗔怪道:“这还没开席,你怎么已经吃上了。”

苏雪擦一把嘴角的糕点碎屑,嘻嘻笑道:“这皇宫虽然豪华,可是规矩太多,这一上午跪这个跪那个,都快把我腿跪折了,现在又饿又累。”

苏雪一说话摇头晃脑,头发上面步摇坠的珠子乱颤,大大的眼睛可爱至极,她不过才九岁,俨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宋千雅看在眼里,却痛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