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苦的话,就吃一颗。”慕淙屹说。

长安打开盒盖,见里头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糖果,煞是好看,对慕淙屹说了声:“多谢。”

“如果以后的日子里,觉得苦的话,也吃一颗。”他又道。长安抬头看他认真的神色,淡然道,“这世上最苦的味道都已尝过,其它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幽深:“吃完了我会补上。”

他没有说“本王”,也没有说“本将军”……长安垂下眼睫,不想与他那似能将人看穿的眼神接触。

“什么东西会补上呢?”一声娇滴滴软绵绵的女声从车帘外传了进来,很快,帘子一动,一个十六七岁身穿酡颜色的姑娘钻了进来。

那姑娘进来之后也不向慕淙屹道安,只双眼灼灼地盯着矮几上的糖果,笑眯眯凑上来:“殿下这里有好吃的呀。”说着,伸手就往盒子里拿去。

这声殿下叫得,可真是绵软酥麻!

慕淙屹手一挡,刚好盖住了小盒,神色平静将盒盖盖上揣入了自己怀中,道:“抒雅小姐从小山珍海味,这点儿糖果有什么好稀奇的。”

周抒雅秀眉微皱,吹弹可破的肌肤染上了一丝红晕,小巧可爱的红唇一抿,转而看向长安:“抒雅听说殿下马车中有个绝色美男……”呃,这和传闻的并不一样!话说一半的她莫名有些尴尬地笑笑,“现有幸亲眼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长安冷冷道:“是吗?”

周抒雅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没上没下,顺其自然就反驳出了口。脸上顿时又是一僵,只得将眼前这面色暗黄一脸雀斑的少年细细打量了,才道:“剑眉修目玉树临风不过中上之姿,气度风华运筹帷幄也只上等之姿,要说这上上之姿其实还得小兄弟这样暗藏锋芒浑然天成的。”

长安面色依旧,心想这抒雅小姐可比自己要厉害多了,说起浑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想当初自己在皇帝面前那几句表白还被慕淙屹说成假,现在这小姐可不更假?

她看了一眼周抒雅,不以为意道:“那抒雅小姐的意思是殿下也不过是中上之姿到上等之姿了,还比不上在下了?”

“殿下岂能是平常之辈相比的?”周抒雅笑意盈盈看向慕淙屹,“殿下可是天人之姿!”

正说话间,周清络端了药碗进来,笑着说:“将军,四妹这是奉了父亲之命来寻大哥回去,她这没大没小的样子还请将军莫要见怪。”说着一边将药碗放在矮几上一边轻斥周抒雅,“既到军中便要按军中的规矩,可不得殿下殿下的叫,应该叫将军!”

周抒雅听了弯着月牙眼,吐了个舌头:“知道啦!”

周清络见慕淙屹神色淡淡看着长安喝药,十分识趣地一把抓住周抒雅手腕:“周烁有事找你。”竟是将她拖了出去。

慕淙屹见长安一口气将一碗药喝了个干干净净,脸上颜色丝毫不变,又将那小盒子拿了出来推到她面前:“尝尝看。”

长安依言取了一颗放入口中,面上依旧是清霜般的冷寂:“多谢。”

她的话总是少之又少。慕淙屹说:“这册子你若是喜欢,便也送与你吧。聊以打发旅途寂寥。”

有了周清络在其中权衡,周抒雅还真就再也没有登上慕淙屹的马车上过。能在马车上窝着长安也乐得清静。三千骑兵行军速度很快,一晃十几天过去,四月十五这天上午,马队终于来到云慕城门口。

守城老将韩忠诚率领着一众将领齐齐出城迎接,慕淙屹弃车骑马,与韩忠诚一行人往城中而去。

长安的身体迄今为止已经将养了三个多月,旧疾已经在周清络的细心调理下得以根除,这三个多月以来竟没有吐过一次血,手臂上的伤口也已经半个多月了,早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此时她在马车中撩起帘子偷偷看着前方身骑白马一身玄衣的男人,进他亲卫队只不过是第一步,借着周清络的建议顺水推舟,要想手握兵马就不能只满足于做一个亲卫。必须要去骑兵营或者步兵营历练,一步一步走到顶端,才有复仇的底牌。

她想得出神,没注意到那人竟在马上回过头来朝她看了一眼。

云慕城她再熟悉不过,马队行进的方向是她闭着眼都能找到的。确切地说,锦都被烧毁的萧府,于她而言不过是萧家在锦都的一座宅邸。这里是她的出生地,云慕城才是她真正的家。

“到了,下来吧。”慕淙屹清凌的声音在马车外传来。

长安下车时见慕淙屹的手朝自己伸来,冷声道:“将军,小的又不是女人,连马车都不会下了吗?”说罢,躲开他的手,自己跳下车来。

韩忠诚老将军奇怪问道:“这位是?”

慕淙屹道:“舅父,他是宣王府中幕僚,现任我军中亲卫。”

老将军的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长安,语重心长地对慕淙屹说:“自平南夏之乱离今也有十年了,大将军如今也已二十有五,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慕淙屹转过头来看了长安一眼,道:“多谢舅父关心,等将北蒙驱逐出去,希望能安定下来。”

老将军这才点点头,宽慰了些。前些日子皇后娘娘来信,说宣王久在军中就只听他们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将军的劝告,让他催催宣王的婚事,又道京中盛传宣王好男色,让她不胜其忧。

这世家大族子弟好男色的并不少见,韩忠诚还回了封书信宽慰她,意思是:只要宣王肯娶妻生子,好不好男色日后再好好引导。其实他心里也知道,以宣王的脾性,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引导的?

慕淙屹被一众人簇拥着进了城守府,长安紧随其后。

不远处,一个小丫鬟抱着一床垫被快速跑过。原本低声交谈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喝:“碧芊!”

那小丫鬟朝这边人群一望,吓得顿时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二少爷饶命!”

长安回过头见一年轻男人大约二十三四岁,身材矮小,脸上坑坑洼洼的布满麻子,此时正阴郁地瞪着那小丫鬟。

慕淙屹也打量了一眼年轻人,问道:“表弟何须发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