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斐然驾马驭车,一路上风驰电掣。寅时刚过,便来到了扬州府衙的门口。
夜幕低垂,但见府衙大门紧闭,门口立着的两尊石狮子于深夜中则目露凶光。文斐然下车来到门口石阶上坐定,此时施大人定然在安睡中,等天一亮,便可进府求告。
“不知月儿姑娘现在在干嘛?”文斐然于石阶上坐定摘下腰间的香囊,定定地看着。旋即又笑自己荒唐,都火烧眉毛了,居然还在念想这些儿女私情之事。
寅时刚过,杜汐月收拾停当,翻身下床。一袭霜色裤褂更加凸显出她腰线玲珑,绸缎似的乌发高束脑后,手握着一柄玄铁走到了三堂院子中,习武练剑。
“呼——”她樱口微张,轻吐一气,身体立似梧桐。
旋即右腕外旋,立挽剑花,登时剑气如虹,但听得一阵“咻咻”声,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划破了。
杜汐月足尖点地,于半空中来了个“鹞子翻身”,落地后握剑平扫连挽数花。
而后上动不停,上体右拧,手中之剑随之平行云转,此时一片青叶悠然落下,却被杜汐月一剑击中,直直劈做两半。
天色微亮,扬州府衙前的石阶上,文斐然蜷缩成一团在安然入睡。
“吱嘎”一声,府衙的大门打开,一个年迈的衙役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扫帚箕畚等物件儿,但见石阶上的身影,不由得身子一震。
“后生。”老衙役走至近前,轻唤了一声,文斐然睁开双目但见府衙大门已开,就要往里生闯。
“哎,你这后生.......”老衙役一把拉住了文斐然,“我说你还懂不懂规矩?此乃扬州府重地,岂容你生闯?”
“我乃‘华泽盐场’少主文斐然,前阵子帮施大人复原无名尸颜面部。吾家盐场发生了人命案,要向施大人禀告,还请老先生通融一下。”文斐然说着,便冲着老衙役施了一礼。
仔细打量了一番,老衙役才看清楚面前之人正是文斐然,上次揭榜进府,还是由他带领的,只今日一身粗布裤褂才没认出来。
“文少主,现在时辰尚早,施大人于辰时上公。你且于门房歇息片刻,到时我自会禀告。”老衙役说着便将文斐然往门房引去。
“人命关天啊老先生,我寅时刚过便到了,若到辰时怕来不及了。”文斐然说着又朝着府衙内闯去。
老衙役不由得一脸怒容,“我说你这后生太无礼,国有国法,府有府规,你断不能直直闯入——”
练了会儿剑,杜汐月周身香汗淋漓,却听到门房处传来阵阵争执之声。现在时辰尚早,按理说不该有来府衙告状之人,怎会生出争执之声。
来到大门处一看,只见门房老衙役和一身穿粗布裤褂的少年正在撕扯。
“胡老伯!”她朗然喊了老衙役一声,“怎么回事?”
此一下,两人均停下撕扯,但见杜汐月如一株刚经雨露的梧桐一般立于石阶上,文斐然居然看呆了几秒钟。
“是你?”对看刹那,杜汐月也认出文斐然,她惊诧无比。
之前看到文斐然都是一身锦衣华服的翩翩美少年。但今日却满脸灰尘,一袭粗布裤褂,倒平添了几分可爱。
“月儿姑娘。”文斐然全不似上次那么风流狂狼,反倒端端正正给杜汐月施了一礼,“吾家盐场发生命案,人命关天,还牵涉到进贡的御盐,我必须要马上禀告施大人。”
杜汐月微微蹙眉,转脸看向老衙役道,“事情如此,胡伯你为何不通传?”
老衙役一脸愧色,杜汐月见此便带文斐然进入府衙当中,直奔三堂施世纶的居室。
“表哥——”杜汐月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喊到。但等了片刻,室内却无半点回音。见此情形,杜汐月不由得加大了力度和声音,但依旧没有丝毫回应。
“施大人还在睡梦中?”文斐然一脸担忧之色。
杜汐月没有回答,反倒清了清嗓子,朗声念到,“诸尸应验而不验;或受差过两时不发;或不亲临视......”话刚讲到这里,但听得房内传来施世纶的声音。
“或不定要害致死之因;或定而不当,各以违制论。即凭验状致罪已出入者,不在自首觉举之例。其事状难明,定而失当者,杖一百。吏人行人一等科罪。”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听“吱嘎”一声,施世纶居室的房门被推开了。
施世纶一袭睡衣,头发蓬乱,揉着惺忪的双目嘟囔着,“月儿,你是愈发没有规矩了,这才何时......”
说话间睁开双目,定睛一瞧,但见文斐然立于门前,不由得身子一震。
“文贤弟!”施世纶心头一震,“你怎么在这里?”
文斐然单膝跪地冲着施世纶拱手道,“请施大人救救吾家盐场。”
施世纶俯身将其扶起,文斐然平复了下情绪,将盐场发生的这场颇为诡异的命案前后讲了一遍。施世纶闻言不由得一脸狐疑。
“若盐场有命案发生,则需盐场大使向盐运使司禀告,怎的昨夜那捕快去的如此之快?”施世纶双眉紧蹙。
“禀大人,华泽盐场原大使徐有方前日被无故掉往泰州且无半点风声。昨日乃我去盐场监工的第一日,谁料竟发生命案。且片刻后,那些衙役便到了,将盐场统理捆走,还将盐场封了,眼下御盐上贡在即,若不及时处理,恐怕......”文斐然声音颤抖。
施世纶点了点头,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同崔全安。前几日他来府上,明面上是拜谒,但话里话外都有试探的意思。
更早些日子,姚乔叶等一行人也来探过施世纶口风。
心中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施世纶让杜汐月先带文斐然去迎宾堂候着,自己整理一番便前往华泽盐场。
“冉捕头——”杜汐月冲着吏房喊了一声,冉夜方修应声出来,哈切连连。
“带他去迎宾堂。”撂下这句话之后,杜汐月便径直地离开了。徒留众人大眼瞪小眼。聪慧如杜汐月,她突然发现自己靠近文斐然的时候,心跳的异常迅速。害怕他瞧出端倪,才会如此为之。
“我到底是怎么了?”进闺房关好门,杜汐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已然桃花片片,“他怎么知道我叫‘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