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诊室。
两项检查一出来，结果显而易见。
“孕八周，胎儿发育挺好的，再过一个月来建档。”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又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又道：“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
资料那一栏写的未婚，二十岁。
太年轻了，看上去还是个学生。
慕云晟看着明显傻愣了的宋然，赶紧上前接过那些单子，搂住她的肩膀。
“谢谢医生，我们再考虑一下。”
出了医院，两人坐在车里都是懵的。
但有了心理准备的慕云晟稍微要比宋然好一些。
“我早就让你自己测一测，你怎么就这么不上心，你大姨妈这么久不来没点数啊？”
慕云晟也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听上去好一些，但没办法，急的。
宋然此时此刻满腹的委屈，慕云晟多说一个字她可能都要哭出来了，遇上这种事情又不是她想的，而且生活在别人的屋檐下还要事事小心着，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管例假什么时候来。
越是想着，心里越是委屈。
她眼眶一热，眼泪珠子啪嗒一下顺着脸颊滑落，像打开了开关似的，停也停不下来。
慕云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抽纸给她擦眼泪。
“好然然，别哭了，我们想想办法。”
他好声好语的哄着宋然，其实她莫名其妙搅和进这件事情还不就是因为他么，为什么那天非要让她出来。
宋然擦了擦眼泪，抽噎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怪我怪我，都怪我。”
慕云晟轻拍她的后背，他心里也相当不好受，又是自责又是内疚。
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的很，这个孩子是万万不能留的。
……
当晚，宋然向宋景骁撒了谎。
她在电话里告诉宋景骁学校有事情，这段时间她就不回家住了，就住在原先住的学校附近的小公寓里。
宋景骁沉默了片刻，却也并未追问。
末了，电话那头的男人还是问了一句：“要在外面住到什么时候？”
“到月底吧。”她道。
“好。”
男人挂了电话，宋然却迟迟未放下手机。
她低头看着自己平坦依旧的肚子，自言自语：“你听听他的声音，他是你爸爸。”
她前阵子才说过，宋景骁会是个好父亲，但这事情实在太荒诞了，任谁也接受不了。
手术时间预约在两天后，她和这个孩子只有两天的相处时间。
晚上，宋然梦到了自己的父亲。
她是遗腹子，所以从来没有见过她爸爸，唯一的概念就只有周围人的口述，还有家里留存着的照片。
她想，如果她父亲尚在人世，她应该会是个很幸福的小姑娘。
她带着对父亲的思念入梦，而梦的尽头朦朦胧胧的，竟全是宋景骁。
记得他对她说，会养她一辈子。
记得他深夜里在廊下对她的训诫，对她说着亲人二字。
宋景骁作为长辈真的对她很好。
可惜了，他们之间有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缘。
……
两天后，依旧是慕云晟陪着宋然去了医院。
找的是私立医院，保密性会更周全一些。
宋然在手术室外等着护士喊她的名字，不过喊的会是她这个身份的名字，顾夕禾。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慕云晟再三安慰她不要紧张，看着护士把她领进手术室。
可在手术室大门关上的之时，宋然突然后悔了。
“我……我今天不想做了可以吗？”她看向身边的护士，说话说的也不利索。
护士见她年纪小，以为她是怕，于是道：“你放心，时间很短的，也不会有什么痛苦的，就当睡一觉。”
宋然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
“我要再想想……”
她是怕了，而且还临阵退缩了。
慕云晟原本在手术室外等着，但才过了十几分钟，他就看着宋然被护士从里面领了出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
这？这就完了？
他急忙问道：“怎么了，这么快就做完了？”
“她情绪不太稳定，你好好开导吧。”护士看了慕云晟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慕云晟回过来看宋然，眼里带着疑惑，语气里有几分不忍：“怎么了？”
她摇摇头，“我们回去吧。”
“行，那我们改天再来。”他一向很依着她，毕竟这也是个大事情。
“不，改天也不来了。”宋然的声音小小的，但是却足够坚定。
“什么？”慕云晟大惊，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她这意思是，不打算做手术了，以后也不做？
就是要生这个孩子？
开什么玩笑！
他正准备好好和她讲一番道理，她就惨兮兮的看着他。
“慕云晟，我饿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也是很有气无力。
也是，从昨晚到现在她就没吃东西了，也该饿了。
“你想吃什么？”
慕云晟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惯着。
“什么都想吃。”
……
西餐厅内。
宋然食欲特别好，吃完了一份牛排后，还在津津有味地吃另一份香煎小羊排。
那食欲好的像是八辈子没吃过东西的难民。
慕云晟给她倒了杯水，啧了一声，调侃道：“家里的阿姨说我妈怀我的时候头几个月反应特别大，吃什么吐什么，受罪受的不行，怎么到了你这就这么舒服？”
宋然喝了口水，她忽然眉眼弯弯的笑了。
“你说，是不是这个小崽子最后的求生欲？”
慕云晟轻嗤了一声，“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宋然抿了抿唇，其实也没有什么为什么，可能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想法。
或许也是带点迷信想法，她家这一派系人丁单薄，她有两个哥哥的，一个死了，一个成了植物人，她的潜意识里不想再多折一条命进去。
“积点阴德吧，我家本来就人丁不兴旺，再说我四叔的基因也挺好的。”她一边说还一边若有其事点头。
这话把慕云晟差点气乐了，真想打爆她的头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封建迷信要不得。”
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慕云晟正经问：“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正好此时宋然把她面前那份羊排也吃完了。
“学校里有交换生名额，加上假期，可以有六七个月的时间，我可以挂个名，报道之后偷偷回来，找个中国学生替我留在那。等小崽子出生之后，和我妈说是我在外面的野孩子，丢给她玩吧。”
说完之后，她还很得意地看了眼慕云晟：“怎么样，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完善。”
这确实是她在想要留下孩子之后慢慢形成的想法，她觉得很可。
慕云晟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