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待了一整天,又是新的一周。
苏冬安看着镜子里有些疲惫地自己,拍了拍双颊,朝着里面另一个自己弯了弯嘴角,整理好心情去迎接新的生活。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会将情绪转移到其他人身上的人,所以是莫迟带给自己的郁闷,她不会撒在自己学生的身上。
周一是上早课,所以苏冬安想着上了课就去车站接他们家最最恩爱不移的夫妻两个。可是刚一走进办公室的门时,坐在对面的那位老师,突然从旁边拿起一束鲜艳的红玫瑰,神色复杂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苏冬安下意识就摇头摆手,以为是这位老师突然要当着众人的面跟她表白,谁知那老师在她说话之前,先笑道:“苏老师你先别拒绝,这花不是我送你的!”
许是看出了她的局促,大家伙儿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苏冬安倒是一愣,顺手将那红的滴血的玫瑰接到了怀中,一头雾水地发问:“那是谁送的呀?”
“我们早上来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送花的孩子,说要送给‘苏老师’,没有送到就不能走。我们本来不想拿的,可是那孩子,‘苏老师’要是不收的话,那这一趟的跑路费就没了。我们实在不忍,就先帮你收了。”
“是啊是啊,我们问那孩子是谁送的,他都没有说话。”
另一位老师跟着附和。
既然接了也是接着,眼下苏冬安也没有太在意是谁送的了。她好奇地摆弄了一会儿,才发现在火红的玫瑰下面,居然还藏着一颗颗精致的进口巧克力。
要说苏冬安怎么一眼就认出来的,还是偶然一次她跟着好友去租界玩,看到那些碧眼金发的外国人,就爱吃这个小玩意。
虽然见是见过,可是却从来没有尝过。
苏冬安心头雀跃了一下,像小孩子终于尝到了想象中的甜头。她扒开玫瑰花层看了一眼,底下全是巧克力,于是招呼了一声办公室的所有老师,有些飘飘然的财大气粗的样子,“来来来,我请你们吃巧克力。”
“哟,苏老师今天这么大方?”
有的老师打趣着踱步过来,看了一眼金色锡箔纸包着的糖果,拈了一颗美滋滋地含着,瞥了眼苏冬安有些微红的笑脸,继续笑道:“这还是苏老师第一次接受异性送的礼物诶。”
苏冬安闻言,笑脸更红了,她低着头,小着声音说了句:“有吃的都还话多!”
声音虽不大,但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听得真切,大家嘴里含着一颗之前从未吃过的奢侈糖果,发自内心的大声笑着。
巧克力送的有点多,苏冬安给苏夫人和苏先生留了两人份后,还剩了一大堆。最后她叫来了段童芸,两人各捧着一捧,全都发给了学生们。
期间段童芸犹犹豫豫地看了她好几眼,几番欲言又止,等苏冬安问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她又把嘴闭得紧紧的,什么也不说。
她好像没有吃那个巧克力,一个人忧郁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过苏冬安忙着发给其他学生,对于段童芸的反常,也没有太过在意。
谁知接下来这匿名的礼物,一送就送了整整一周。
起初还是玫瑰花和巧克力一起送,后来不知道那人怎么发现她不喜欢的花的,然后花也不送了,每天早晨就买了一大盒进口巧克力,让那个毛头小子送过来。
苏冬安也不是没有早起蹲过那人,可是每次都和同事们说的那样,就仅仅是一个小孩子,裹着单薄的衣裳,在清早的冷风中,等着他们的到来。
就在苏冬安还在猜测着背后那人是谁的时候,转眼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由于苏夫人和苏先生这周待在家里,所以苏冬安得不了空偷着去山寨。
周一,她下午帮音乐老师代课,像往常一样不咸不淡地讲完了一节课后,习惯性地回办公室拿包,然后这天还没走到门口,远远就看见办公室挤了一堆的人。
她原本以为又是某个家长来找茬的,可走近了才发现周围的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苏冬安忍不住心虚了一下,赶忙低下了头,快步越过层层人群,抵达办公室的时候,想着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哪知这口气还没提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吓得她又把气憋了回去。
“冬安,好久不见。”
苏冬安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看着此时正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西装男人,段庭彦悠闲地靠在背椅上,见她进来,那一双冷峻的眉眼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像是初春里,那寒冰突然被春风吹化了似的。
看着段庭彦起身向自己走来,苏冬安心里一慌,抱着书本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看着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她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段庭彦又笑了,他一笑,苏冬安就听见身后传来一片小姑娘的唏嘘声,她看着他,又想往后退时,段庭彦及时伸手拉住了险些摔下台阶的她。
“你怕我?”
段庭彦说大实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在意有旁人。
苏冬安低着头,没有出声,却在他的注视下,憋红了耳根。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刚好上课铃声响起,段庭彦就跟变脸似的,朝着门外一群围观的学生冷呵,“还不赶紧回去上课!”
一瞬间还宛如四月春风的男人,突然冷峻起来,饶是心再大的学生,也着实惊了一跳。
苏冬安随着这声冷呵,心也跟着颤了颤,周遭突然安静下来,段庭彦又重新温柔地寒嘘问暖起来,
“我听小芸说你喜欢吃外国人那洋玩意儿,这几天送了好几个牌子的过来,你喜欢吃哪个?”
办公室里还剩几个老师,可听到这句话,全都立刻反应了过来。外国人的洋玩意儿,那不就是那一周的巧克力吗?
这样想着,好几位年轻的女老师,偷偷打量着门口那道挺拔的身影,对苏冬安着实羡慕的很。
“你送的?!”
苏冬安却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下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眼角带笑的男人。他不说话,就是默认。
此时苏冬安心里一万个悔不当初,要早知道是段庭彦送的,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收。
她本来就欠了他那么多聘礼,现在又“锦上添花”了一笔。
苏冬安心里忍不住哀嚎,就算现在拿出她所有的积蓄,也还不完那一盒就是几十大洋的巧克力。
她本来以为,他们相馆那次“一刀两断”后,段庭彦怎么着也不会继续自讨苦吃,谁知这莫名其妙地,又和他生了联系。
段庭彦趁她沉思的空隙,开口解释道:“上周我去苏州出任务了,心里头挂念着你,所以就让我小侄子代我送了些礼物。”
“但没有亲自送来,也确是我的不对,所以我这刚到,马上就来‘负荆请罪’了。”
“我的小未婚妻,对这番隔了千里的‘问安’,还满意吗?”
苏冬安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怎么段庭彦看起来这么一个严肃的人,说起骚话来也这么面不改色。
最后苏冬安是怎么逃离的学堂,她已经没印象了。但脑海中至始至终都存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再也不要见到段庭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