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哥,你是特地把我拉过来看烟花的吗?”
“对啊,不然呢?”
陈列倚靠在江边的栅栏上,耸着双肩,仰头观望着那一簇簇在夜空中绽开的烟花。不知为何,段童芸总觉得他的背影,看上去那么落寞。
“诶,”段童芸嘴里含着糖,一边用手肘碰了碰陈列,“我听说一般一起看烟花的,不是朋友就是情侣。你特地把我拉过来,是不是喜欢我啊?”
“嘁,”陈列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不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小身板,又转过头去看夜空中的璀璨,“你这小丫头脾气这么差,我陈列怕是瞎了才会喜欢你。”
闻言,段童芸一口银齿咬碎了口中的糖,伸手掐了一把陈列的胳膊,“你这样说,信不信我告诉我哥去!”
陈列一把拂开她那跟鸡爪子似的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包“大前门”,抽了一支用嘴叼着,还熟练地将火点上。
段童芸看得好奇,凑了过去,“你不知道在小孩子面前抽烟的行为,很不道德吗?”
陈列睥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吐出一圈浓浓的烟圈。
小丫头眼珠子转了一转,马上又说到,“但你要是也教我抽一支,我就不举发你。”
陈列翻着白眼,一巴掌打掉了段童芸要伸过来的手,咬着烟,嘴里含糊不清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学什么抽烟!”
段童芸被打了也不恼,接着又一脸八卦地凑了上去,“但是大人们都说,心里有事,才会抽烟打发时间。”
这回倒是陈列的眼神暗了一下,他手里夹着烟,弹掉了多余的烟灰,紧接着又狠狠吸了一大口,边吐着烟圈,边说:“确实想起了以前的某些事,不是很愉快。”
“嗯?”段童芸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要喜欢,也是喜欢那种,前凸后翘,烫着大波浪的美女!”
陈列没有继续解释,反而冲着空阔的江面,大声喊了这么一句。这是他这么说着,眼前却是浮现出相反的女子。
那是陈列藏在心底的秘密,谁也不能说。
“色胚。”段童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趴在栏杆,看着那一朵朵灿烂的烟花,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做个色胚有什么不好。”
陈列好似又恢复了之前痞坏的样子,像在回答段童芸的话,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总之这个夜晚,除了段庭彦和苏冬安,谁都对着这一片色彩斑斓的天空,各怀鬼胎。
苏冬安和段庭彦的事刚一确定下来,整个京城一下就沸腾了起来,连京城日报都连着登她们的婚讯,登了整整一周。
段家和苏家也已见过面了,两家对这桩婚事,也是全心全意地支持。
婚礼定在了四月底,看风水的先生说,四月底是个好时段,春日末夏季初,意味着夫妻俩之间年年岁岁如初见,有什么难过,也能携手一起渡过。
算来还有大半个月就要到木已成舟的日子了,这段时间苏冬安却依旧按部就班的上课下课,段庭彦也不如之前张扬了,每天按时接她上班接她下班,就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若硬要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段夫人经常在她没课的时候,拉着去洋人的租界里面挑婚纱。
各式各样的衣裳看地苏冬安头晕目眩,最后还是段庭彦托好友定制了一套。
等到真真正正到了这天的时候,苏冬安才开始紧张起来。
一个人久了,突然就要嫁做人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许是离家不远,所以苏冬安并没有体会到那种与父母的不舍,反倒是心里充满了担忧,既怕着某个人出现在人群中,又怕着他来都不来。
段家一共开了二十辆轿车来接苏冬安,那排面让京城的大家都忍不住翘首期盼,还来了好多家报社,估计这娶亲的仗势,又要被在京城里报道好些天了。
苏冬安坐在车里,身边就是段庭彦。
从苏家到段家这一路上,她时时刻刻注意着车窗外的人群,深怕错过了什么。
段庭彦以为她是紧张,所以才不自觉东张西望,牵着她的手捏了两下,示意她不要紧张。
可知道到达了这条路的终点,苏冬安都没有看到心里期待的那人。
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在抵达段家的时候,破碎成了乌有,她这才明白,这一切早已木已成舟。
宴会上有好多人,有她在学校里教的学生,也有她们学校里她不认识的老师,还有段庭彦请来的军队里的好友,还有两方的亲戚……
谁都在,偏偏那人不在。
苏冬安想,也罢就将以前的一切都告一段落也好。
大庭广众之下,段庭彦一手搂着她的细腰,一边在她耳畔窃窃私语。
他说,坐在第一桌不说话的那个,是他的大哥;他大哥旁边坐着的,是他二舅;跟她母亲坐着那位,则是他的父亲,之前父亲在军队,没有回来,所以苏冬安自然少见。
他带着苏冬安基本打过招呼后,就让小丫头带她去了新房。他说接下来又是喝酒又不能坐的,他心疼。
当有人打笑他,新娘子去哪里的时候,段庭彦红着脸,笑着护短,
“看她被你们灌酒啊?我才舍不得!”
榆于是不管是长辈还是那些狐朋狗友,都笑着骂他,“没出息!”
可段庭彦才不管,就算没出息,那也是新婚燕尔,没出息他也开心。
“四当家,听说冬安姐今天嫁人了。”
追风寨里的人在莫迟面前小声汇报着,他们都以为苏冬安最终的归宿是他们四当家,可现在看来,倒是他们四当家亲手算了桩美事。
“嗯,知道了。”
莫迟今日喝的酩酊大醉,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总归和苏冬安脱不了干系。
莫迟看着远处热闹的天空,隐约还听见了人们的欢笑声,他这寨里与人家那宽大的府邸比起来啊,简直就是地狱和天堂。
他觉得好啊,她终于嫁给别人了。
她喜欢的姑娘,终于是嫁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