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中,鄄城外。

漆黑的深夜寂静无声,陶商顶盔贯甲根本没有睡觉的意思。

吕布和陈宫也在营帐中度着步子,时不时还伸头向帐外看上两眼,看样子非常急迫。

账外三万五千人列队完毕,只等信号一响挥军进城。

信号是是陶商和兰陵王商定的,只要完成斩首,立马偷开鄄城城门,迎大军进城。

天边见见泛起一丝鱼肚白,天快亮了。

正当吕布二人以为兰陵王失败之际,突兀的炮声突然从城中响彻。

陶商心中一喜:“吕将军,兰陵王得手了,某为前部,将军殿后,我们进城吧。”

他这么说,还是为了打消吕布和陈宫的疑心。

如果自己真的跟曹仁合谋,让吕布先入城,恐怕他手下的三万随时都会报销。

有些事还是自己说出来,才能占据主动。

如果此话从陈宫嘴里说出来,就显得他这个客人“不懂事”了。

果然,陈宫见此直接开口道:“将军,时不我待,发兵吧。”

吕布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此战若胜,陶公子当为首功。”

事实的发展超出了陶商的估计。

他们进城时,鄄城已变成了一座空城。

兰陵王的声音依旧冷漠:“杀了几个之后,他们就发现了。”

“又杀了几个,他们就害怕了。”

“杀到第十二个时,他们就跑了。”

陶商已经看见了摆在城楼上的十二个人头。

吕布登时大喜,哈哈大笑:“好,如此鄄城就姓吕了。”

“传令,赏兰陵王百金,我要先天子上表,为你和陶公子请功。”

兰陵王无声而退,陶商却有些出神。

吕布的话他听得很明白。

虽然你陶商打下了鄄城,但你给我记住,鄄城姓吕,不姓陶!

世人皆言吕布无某,看样子这人也不是太单纯,陶商心中暗道。

至于是不是陈宫教他的,那就不好说了。

午间时分,斥候传回情报。

前后损失了十二名战将的曹仁,已逃往东阿。

温候吕布豪气顿生:“传令,大军休整一日,明日兵发东阿。”

“我非要在东阿宰了曹仁这个匹夫不可。”

陶商暗暗一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还没有,又要打仗了。

自己手里这点家当能折腾到什么时候,他心里也没谱。

傍晚时分,斥候又传来了最新情报。

曹操大军已然赶到,兵锋直指濮阳,张辽告急。

吕布无奈,只得放弃东阿,回救濮阳。

陶商很纠结,一直在帐篷里转圈。

老管家福伯眼睛都花了:“大公子,因何发愁?”

陶商停下了驴拉磨一样的脚步:“我想向吕布借鄄城暂住,又怕陈宫起疑,正不知如何是好?”

早上吕布刚刚提醒过他鄄城姓吕,下午他就要借住,这分明就是没把吕布的话当回事。

吕布世之虎狼,喜怒不定。

他能因赤兔马杀了丁原,堂堂鄄城,很难说他不动杀心。

见陶商这么说,老管家一时也没了言语。

又转了几圈后,亚瑟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公子,吕将军来了。”

陶商急忙出迎:“吕将军,陶某早已收拾停当,愿随将军回救濮阳。”

吕布却摆了摆手:“回兵之事不劳公子挂心,眼下吕某倒有一事相求。”

听说吕布要求自己,陶商一头雾水。

自己就这点家当,不知对方看上了什么?

当他还是马上开口道:“温候但有吩咐,陶商敢不从命?”

自打离开下邳,陶商就感觉自己身上刺史公子的傲气不断消退。

为苟延残喘,他甚至不惜屡屡向吕布低头献媚。

或许过不了多久,陶商自己都会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想到此处,陶商不禁无声长叹。

见陶商这么说,吕布仍旧豪迈一笑:“我欲回军救濮阳,却闻曹仁欲发东阿之兵攻打鄄城。”

“吕布分身乏术,想请公子代为守城,不知意下如何?”

陶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好事?

刚刚还在为没有栖身之地发愁,天上就掉下了这个大一个馅饼。

但陶商马上意识到,吕布可能是在试探自己。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阴谋和陷阱。

于是他连忙拒绝道:“蒙将军错爱,然陶商新到,人望不足。”

“陶某愿随将军救濮阳,至于鄄城,将军宜调心腹之人防守方为上策。”

吕布却摇了摇头:“且不说诸将无暇分身,陶公子为人,吕布还是信得过的。”

见吕布说的恳切,陶商则拿出了勉为其难的样子:“既如此,陶某就代将军守城。”

“什么时候将军要收回鄄城,陶商定然立马离去。”

看着吕布离去的背影,福伯开口道:“吕将军急人所急,也算是个好人。”

吕布的做法,至少给无家可归的陶商找了个栖身之所。

陶商却撇了撇嘴:“这都是陈宫教的,面上看是让我们有地方歇脚。”

“其实是让我在此抵抗曹仁,一旦鄄城有失,曹仁挥军而进,则濮阳危矣。”

“我在此损兵折将,跟曹仁打生打死,到时两败俱伤,吕布则从中取利。”

“这就是你所说的好人。”

正如陶商所说,就算自己真的击退曹仁,恐怕也会死伤惨重。

有了上次的教训,兰陵王这支奇兵也没有太大意义。

原本自己只有五千人,再死伤一些,还拿什么跟吕布对抗。

到时对方只要索要鄄城,自己就得乖乖让出。

毕竟自己还要依附吕布,重返徐州。

否则吕布必然会毫不犹豫,灭了陶商。

这些明显是福伯没想到的:“那我们怎么办?”

陶商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先守着吧。”

“咱们兵马太少,必须马上招兵巩固鄄城城防。”

“马上命人烧制水泥,加固城墙,不管是防曹仁,还是未来防吕布,都用得上。”

福伯苦着脸:“招兵,咱们那点家底都快折腾光了,招来人,吃什么?”

“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上战场吧?”

福伯说的还算客气的,要是手下士兵哗变,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陶商的脑袋,又大了好几圈。

此时已经将张闓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要不是这个天杀的抢了自己的钱,他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陶商上火的时候,吕布已经拔营起寨。

第二天,城里很安静,丝毫没听说曹仁进犯的消息。

难得清闲的陶商,带着公孙离走上街头。

如果条件允许,他还想找机会再赚点钱。

不管什么世道,没钱寸步难行。

赚钱的机会还没找到,长街上两个人的对话却引起了陶大公子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