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弯八拐地,那声音带着宁九转过了几个档口,来到陶土仓库门前。昨晚那个身穿花裙子的小姑娘背着手靠在墙角眼泪花花地站在那里。

宁九叹口气,“丫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我要找爸爸。”小姑娘哭唧唧地说。

“哦?你爸爸是谁?”

“你,你就是爸爸。”

“喂喂,”宁九满头黑线苦笑不已,“虽然我知道自己气宇轩昂清新脱俗,可能是挺招女孩子喜欢的。但你这瞅着也四五岁了吧,四五年前大哥哥我还未成年呢,上哪招惹的你妈。”

“你是,你就是!大傻瓜。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你就是我爸爸!”

见她无理取闹,宁九有些不耐烦,起身准备离开。看看四周,回头恶狠狠地吓唬她,“喂,小鬼,我根本不认识你,我也没钱给你。如果是有人指使你讹人,那还是省省吧,我自己都还吃不饱肚子呢。”想到昨天的遭遇,宁九心里又是一痛。

说罢,宁九做了个吓唬小孩的鬼脸走掉了。

小姑娘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哇的一声哭开了,“呜……爸爸不打我。”

小姑娘搞得宁九彻底无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让一让,让一让。”正此时,两个工人抬着高大的包装箱急促地走过来,刚巧替宁九解了围。那箱子装满了陶土,看上去沉重无比,两个人抬着摇摇晃晃,十分吃力。在他们转弯时,一人没吃住力,箱子朝着墙角的方向倾斜过去。宁九本能地上前一步伸手撑着箱子,提醒道,“看着点,这还有个孩子呢。”

那工人用疑惑且不满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好不容易三人调整好箱子,走在后面的工人已经累得大汗淋漓,但还是没忍住喘口气大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孩子,现在的年轻人啊,哈哈。”

“诶,你说谁呢?”宁九帮了人还被嘲笑揶揄,有些气恼。然而看到两人大笑着走远,也就挥挥拳作罢。却不知转过头,一直背靠墙站的小姑娘不见了身影,只有一只花皮球静静地放置着。

“咦?又跑哪去了?”宁九满头雾水,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他弯下腰去捡球,结果手指触碰之际,皮球竟然“唰”地一下诡异消失了!宁九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寒毛倒竖,这是什么情况?!突然,左手尾指一阵刺骨的寒意传来,是那枚戒指!

“快来人啊,有人吐血晕倒了!”市场里传来疾呼,宁九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戒指。先不管了,还是救人要紧!

市场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只见管事冯思壮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鼻的位置不断有鲜血往外冒出。怎么是他?人们神情各异地议论着,却不见有人出手相助。宁九皱了皱眉,来到他的身边伸手去探他的脉搏,手刚搭上去,一股强烈的寒意惊得他一下子缩回手来。“怎么会这样!”宁九十分骇然,而让他更为惊恐的是,从冯思壮身上传递出来的寒意,竟和那枚戒指传递出来的一模一样!

宁九彻底凌乱了,大白天的,我特喵不会真见鬼了吧!在压力状态下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这两天的种种不寻常嚓嚓地闪现出来。七月十五鬼门开,而他却鬼迷心窍地犯忌开了工,然后就收到了那枚戒指……

对了,戒指!

宁九不顾别人诧异的眼神,拼命地拉扯着自己的左手尾指,然而越拉扯恐惧之心愈盛——糟啦,拔不下来啦!

那枚戒指就像牢牢长在了宁九的手指上一样,任他百般折腾,却纹丝不动。宁九慌神了,完全忘记了还躺在地上的冯思壮,哭丧着脸向离他最近的人求助:“快帮我一下,帮我把它取下来!”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这才晕了一个,怎么又疯了一个?但还是有些好心的群众看出宁九真的很着急,纷纷出手帮他,但无济于事。

“你这是咋弄上去了啊?咋就取不下来了呢?”

“有没有哪位姑娘大姐的有经验,这骚包玩意儿的戒指取不下来了!”

“有人报了120的,一会医生就来了。要不你跟他们一块去吧,看看医生有没有办法帮你弄下来。”

这倒是个主意。宁九也没别的办法了,要不就送冯思壮一趟,顺便还省了去医院的车钱。

冯思壮的情况让医生们很是不解,他的血压、脉搏、血检结果都非常正常,CT报告也没有显示哪里有出血的位置,但他就是昏迷不醒,时不时地还吐上一口鲜血。医院决定紧急组织专家进行会诊,护士妹妹查看了一下输入点滴的情况,记录好患者体征,端着输液盘关门离去。病房里冯思壮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滴滴”的声音,屏幕的波纹起起伏伏记录着他生命痕迹。那些仪器延展出来的电线、管子附着在他光溜溜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正在被做研究的未来战士。只是那高高耸起的肚腩,说明这个“未来战士”的伙食非常不错。

只是没人知道,当众人离去后,那高耸的肚腩一阵涌动,开始往外冒着黑气。很快,黑气弥漫冯思壮的全身,他的呼吸越来越短促,越来越虚弱。明明臃肿肥胖的身材,但就像一具被缓慢吸干的骷髅。此时冯思壮却醒了过来,他努力地撑开一条眼缝,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口中不自觉地念念有词,“小樱……小樱……”

黑气还在逐渐凝集汇聚。脸形的轮廓上慢慢显现出模糊的五官,从形成一个头颅开始,慢慢地出现了身体,紧接着四肢从身体中伸展而出,很快已然是个小孩子的形状。它伸出黑气形成的双臂环绕在冯思壮的颈脖处,孩子般地来回摇晃。

“爸爸……爸爸……咯咯,咯咯……”

另一边,处置室里的宁九仍然一筹莫展。年轻的医生忙活一通后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要不请消防员来帮忙吧?他们有工具,可以将戒指切开。

“切开?那我的手指头岂不也废了!”

“在医学上,什么都有一定的概率……但是也不一定……”

宁九还想说什么,突然手指一紧,“嘶!”戒指似乎变小了一圈,勒得他一阵吃痛。它这是在警告我不要打它的主意吗?

真是邪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