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完，客厅里一家人都在，张建设坐在一旁发呆，他还在上小学，不过成绩一直都马马虎虎，为这件事，父母没少操心。
张建国把借钱的事说完，父亲张中海坐在一旁抽烟。
父亲很少抽烟，每回家里有大事的时候，他才会点上一根烟。
过了一会，张中海说道：“你想清楚了？”
张建国明白，父亲这句话的含义，这笔钱毕竟是父母留给自己的老婆本，一旦花了，结婚的事可能就遥遥无期了。
“想清楚了。”张建国点点头，“陈伯伯的病不能再拖了，作为他的学生，如果没有他的教诲，也没有我的今天。”
张建国这话倒是实话。
记得前几年，家里几个孩子要养活，对于三个姐姐，父母也一视同仁，哪怕节衣缩食，也要供她们上学。
当时张建国也在上小学，家里很紧张，最后是陈书华时不时的接济自己，还经常让张建国去家里吃饭。
正是长身体的张建国，每次在家里都只能吃个五分饱，只有去陈书华家，才能吃得饱饱的。
学习上的事，陈书华对张建国更是关怀备至，也十分严厉。
可以说，张建国能考上中专，陈书华有很大的功劳。
“好，既然你决定了，我和你妈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钱你拿去，把你弟明年的学费留下就行。”
张中海说完，掐完了烟，让妻子周素芬把钱拿了出来。
除了张建设的学费外，一共三千二百三十一块钱，全都交到了张建国的手里。
张建国看着这笔钱，内心难以平静。
“儿子啊，你也长大了，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你陈伯伯也是命苦，不过你和瑶瑶的事，自己也上点心，省的我和你妈再操心。”
张建国闻言，无奈的笑了笑。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以父亲的阅历，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儿子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这年头，百元大钞可是大钱，购买力也比日后多得多，八百多块足以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好，我会的。”
这一刻，张建国内心也终于做下了决定：不会放弃陈瑶！也绝不会让遗憾再次上演！
“哥，你这榆木脑袋也终于开窍了！我还以为你看不上陈瑶姐了呢！你不知道，陈瑶姐对我可好了，你没来的时候，她有时候还会来咱家给我补课。”
张建设咧嘴说道：“我喜欢陈瑶姐当我嫂子！”
“我看，要不然把我学费也给陈伯伯看病去，反正我也不喜欢上学。”
张建设话一说完，就被张中海给了一个“螺丝”，打得他抱着脑袋惨叫。
“唉，陈瑶这孩子，我和你妈也喜欢，只不过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也不好多说，既然你们都有这个意思，那就好好把握，别错过了。”
张建国这才明白，父母的真正心思，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能有这样的父母，能有这样喜欢的人，自己又怎么能错过呢？
这件事决定下来之后，张建国心里也松了口气，关于对陈瑶的情感，他还是难以说清楚，但不管怎样，陈书华的病不能拖了。
第二天，张建国就去了陈家，和陈瑶一起劝说，最后陈书华才答应去了医院，陈瑶帮忙照顾。
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张建国就赶往纺织厂了，既然要顶岗，父子俩还是要当面向吴致富打报告，走个流程的。
不过顶岗这种事，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了，基本就是个过场。
很快，张建国就跟着父亲来到了主任办公室，见到了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的吴致富。
“主任。”
张中海笑着递了根烟。
吴致富瞥了一眼，没接，语气玩味道：“你们是来走顶岗的流程吧？”
张中海点了点头。
张建国则懒得搭理这家伙。
“老张啊，你是厂里的老技术工人了，你这要是走了，我舍不得啊！”
吴致富一脸的惋惜。
“主任，我这儿子比我厉害多了，又是中专毕业，在车间锻炼几年，肯定比我强。”张中海为儿子说着好话。
“再说了，这顶岗也是规定，您看……”
张中海也是个有脑子的，不管吴致富是真心还是假意，自己的位置必须腾出来给儿子，一个萝卜一个坑。
他不出去，儿子就进不来。
“要不这样，老张啊，你也别急着顶岗，让你儿子在厂里做个临时工，这样你父子俩都能拿工资，怎么样？”
吴致富这话，外人听起来，绝对是良心话了。
这个年代，能在国有企业当员工，那真是铁饭碗，可要是张建国当个临时工，对张家来说不是个坏事，哪怕临时工的福利不多，也比正式工辛苦，但好歹也是一份收入。
“这……”张中海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笔账他也会算，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按照吴致富这么说，问题是没问题的，可对方会这么好心？
整个纺织厂的人，嘴上不说，可私底下很清楚，对方这个车间主任可不干净，厂子里的不少津贴，多多少少都会被扣一点，至于去了哪里，自然是进了吴致富的口袋。
这样的人会有这么好心？
“吴主任，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要传出去了，别人说我爸搞特权就不好了，再说了，对您的名声也不太好听。”
张建国站了出来。
张中海一听儿子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自己算是老党员了，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可不能犯，别到时候晚节不保。
“不错不错，建国说的对，这样反倒是给主任添麻烦了。”
吴致富眼神闪过一抹阴鹫，原本他想用这件事，摆张建国一道，就算不行，起码也能拿捏住这小子，这样对方就不敢多管张家和自己的事了。
谁成想，被张建国一句话就把皮球踢了过来。
这话倒是他不好说了。
总不能直接顶缸，这样一来，他后面反倒不好发难了，总不能白送对方这个便宜吧？
“好好，老张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勉强了。”
吴致富将这件事的话头打住。
“不过老张啊，既然你提到了这件事，我就给你交个底。”
张建国一听，就知道吴致富这头老狐狸要耍滑头了。
果不其然！
吴致富一副为难的表情，道：“你是厂里的老技术员了，这点大家都没话说，可你这儿子……我说了你别生气。”
“主任您说。”
“你这儿子，建国啊，中专文凭是个知识分子，比起我们这些体力活的大老粗强多了，可你的岗位毕竟是技术活，我要是把他安排上去，我怕其他人不服气啊！”
吴致富说完，叹了口气。
张中海也是一时语塞。
这件事，吴致富就算是故意挑刺，他都无话可说，因为毕竟是事实。
只不过这件事心照不宣，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吴致富一语道破，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那问题就尴尬了。
“主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张建国看不下去了，吴致富这头老狐狸，真该给他颁个奥斯卡金马奖。
太会演了！
吴致富一愣，笑着说道：“还是你们年轻人会做人啊！”
“会做人”三个字，吴致富咬得很重。
“行，我也不啰嗦了，你来厂里顶岗可以，但不能和你父亲一样，享受技术员的待遇，只能拿一般正式工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