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看这婶婶摇曳的身姿,大步跟了上去。

“说吧!”

“婶婶,其实,我们的家业,已经超大,大到几辈子都吃用不尽!”

“但是婶婶有没有想过,没有足够的权利庇护,再多的财产有什么用?”

陈平说到这儿停下了。

“你继续说!”

婶婶没想到,这个不学无术的侄儿,竟然能琢磨出这等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以至于足足愣了一小会儿,才说道。

“眼下秦王身体抱恙,应该时日不多,不然,不会着急立储!”

“秦王归天后,新王登基,朝局必然动荡,届时,对天下商贾的政策未必就和现在一样!”

“若是遇到暴君,巧取豪夺,我们拿什么守住家业?”

“所以,你的意思,要在这次立储上面做文章?”

寡妇清虽然是一介女流,不问政事,但是她也聪慧过人。

“是的,此次考校,王子政明显强于其他王子!”

“武校兵略实战,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是……”

陈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只是王子政是赵人的身份有碍对吧!”

和聪明人说话,自然是简单许多。

“婶婶真乃神人也……”

陈平当即一记彩虹屁。

“是王后找你?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婶婶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审视着陈平。

“王后找过我,当然也是我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风险很大!”

“但是不做,风险更大。”

接下来,陷入短暂的沉默。

“也罢,这份家业,根本就是你爹继承的,你爹和你二叔不幸亡故,该是你来继承,只是你还小,我不得已替你操持了这份家业!”

“现在你决定了,就由着你!”

当年我十一,你十七……

果真是比我大了许多啊!

“谢谢婶婶,不过,暂时生意还要摆脱婶婶多操持一段时间,我只接管家族的三千人精锐马队!”

陈平看婶婶答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家业不家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家族的三千人精锐马队。

如果没记错,太子册封大典刚结束,秦王就没了……

到时候,一切靠实力说话。

“好,还需要我做什么?”

“侄儿想,你要是今儿得空,去上将军府走动走动!”

“最好,能说动上将军,推迟武校的时间!”

“公子政最立储的最大拦路虎,就是赵人的身份!”

“若要他想认祖归宗,需要太庙令主持,秦王恩准!”

“这需要时间。”

婶婶没接话茬,只是看着这个不学无术的浪荡侄子。

似乎,他变了!

以往,只知道留恋青楼楚馆,声色犬马,完全就是个二世祖。

她敢把家业交给他,完全是商业帝国的框架已经稳固。

就是让二傻子执掌,也是一样的。

日常经营有老管事,大笔的开销出入,最终是要她点头的。

这和赵姬交往数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这番谈论,若非有一定的熏陶和教导,是难以培养出来的。

难道,他突然顿悟了政客的天赋?

“婶婶是不是想,我这番行为,是不是王后在后面撺掇……”

“不然,也就不会求着我了。”

陈平昂然说道。

婶婶又是一阵沉默。

这个侄儿,她突然看不懂了。

不过,他说的,的确在理。

良久之后,吐出了一句话,“我去上将军府走一趟,你也一起吧!”

“谢谢婶婶!”

陈平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们虽然和蒙家是世交,但是就他这个浪荡公子,蒙骜都不见得能搭理他!

一刻钟后,寡妇清和陈平见到了蒙骜。

“怀清冒昧前来,打扰老将军了!”

寡妇清对蒙骜微微施礼!

“呵呵呵,来便来了,说个甚冒昧!”

“这是大公子吧?”

蒙骜笑着说道,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陈平。

“陈平见过上将军!”陈平赶紧施礼。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将军,纵横沙场,杀敌无数。

谈笑间,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老将军,怀清冒昧前来,是想听听老将军对此次立储人选的看法!”

怀清直接说道。

“呵呵,老夫看来,公子蛟尚可!”

蒙骜捻着花白的胡须,也是直截了当的说道。

“老将军的意思,是支持公子蛟了?”

“可我听闻这公子叫看起来谦卑好学,实际上,不过是个纨绔子弟!”

“倒是公子政,勤学苦读,精武知兵,且人品高洁!”

陈平忍不住直接插嘴。

“嗯?”蒙骜瞥了陈平一眼,满是不屑。

这个浪荡公子懂个甚?

和王后厮混几日,就不知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可你是否知道这公子政为赵女所生,是个赵人,是外族,归国两年,未曾复姓,足见亲赵之心。”

“这种人,怎可继承大统?大位传他,岂不是要让秦国灭亡?”

“且秉性怪异,拒不服从安排,私待侍女仆从野句渭水庄园。整日纵马射猎,能有甚作为?”

“如此怪诞,也能立储?”

蒙骜这话语间,甚至充斥着怒意。

“老将军切莫见怪,我这侄儿信口胡说的。”

怀清见状,白了陈平一眼,赶紧打原场。

“呵呵呵呵,要是没别的事情,老夫就歇息了!”

蒙骜端起了桌上的茶碗。

这老蒙骜脾气挺大啊。

这就下逐客令了?

陈平心里不服,当即反驳,“老将军谬论,孝公生母为燕女、惠王生母为齐女、昭王生母为楚女,当今秦王生母为夏女,按老将军说所,大秦岂不是早就亡了?”

这几句话一出口,蒙骜顿时语塞。

“……”

蒙骜顿时老脸涨红!

刚才居高临下的说了那么多,最后全呼在了自己脸上。

脸好疼……

“还有,大秦领政丞相商君是卫人,张仪魏人、范雎魏人,老将军您是齐人,那个有异心了?”

“这……”

蒙骜老脸,彻底挂不住了!

嘴唇蠕动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哼,我不但熟悉秦史,还是个辩论小能手。

没想到吧。

“老将军别往心里去。”

怀清也被震惊了,都不知道如何给蒙骜找台阶下了。

“他没说错。”

“是老夫错了!”

良久之后,蒙骜抬头缓缓说道。

敢说敢认,倒是一条汉子。

“老将军恕罪,是我唐突了!”

“方才有些言语过激了,公子政纵然文校博得了老秦人的高度认可!”

“老将军说的没错,他还是个赵人。”

“若是武校再胜出,怕是老秦人不服啊。”

看老蒙骜认可的自己的观点,陈平继续道。

不过这次顺便给老蒙骜一个台阶。

“小子不要莫要激将老夫。”

“认祖归宗的事情,不是老夫说了能算的!”

陈平的小九九,蒙骜已经看出来了。

“最多,老夫能把武校的日子推迟三五日。”

“谢老将军,大秦疆域安定,都是老将军浴血奋战的功劳!”

“今又心怀社稷,实在是大秦之福啊。”

陈平大功告成,当即一阵彩虹屁。

“油嘴滑舌,往后做些正经事才好!”

老蒙骜心里很受用,但嘴上却如此说道。

啧啧,我是那么不正经的人吗。

回府之后,婶婶凝视了陈平好久,轻启红唇道,“你长大了。”

“我一直都大啊……”

“滚!”

翌日。

公子政是赵人的声音充斥着咸阳的大街小巷。

“你听说了吗,这公子政是赵人。”

“是啊,这样的人,即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不能当王储。”

“我和赵人势不两立,我的这条胳膊就是给赵人砍了的!”

“你才一条胳膊,我的两个儿子都让赵人给砍了。”

一处平民酒肆内,几位黢黑的老汉愤然谈论。

“几位老哥,我们老秦人和赵人势同水火,绝不能赵人当了我们的王,不如,我们多找些老街坊邻居,去王城请愿,让赵人滚蛋。”

此时,拐角处听了一小会的络腮胡子男人阔步走了过来。

手里还捧着两坛老秦酒,一盘酱肉和几个锅盔。

“好,我们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想不出这个办法。”

酒桌上的老秦酒早已喝干,这几位老汉起身就要走。

“几位大哥不忙,喝了这两坛老秦酒,吃了酱肉,在去也不迟。”

“也对,谢过了。”

自从长平大战之后,秦国虽然维持了表面上的强大,但是国力日衰。

寻常百姓最多只能解决个温饱,年关了才能有点荤腥。

这有酱肉自然是乐的继续愤慨赵人。

恨不能现在就张一双翅膀,飞去把赵人杀个干干净净。

一个时辰之后。

酒肆外面集结了数百人,喊着“公子政滚出大秦”的号子往王城去了。

这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

等到了王城广场,已经是万余人了。

“赵人公子政不配遴选,滚出大秦!”

“赵人狼子野心,老秦人死的冤啊!”

有心人一带节奏,老秦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