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二平时可没少多收乱收，一听要对账汗都下来了，可他也说不出别的话来狡辩，只能点头称是。
齐先生深深地看了周惜珂一眼，转头要走。
“先生留步！”
“嗯？”齐先生回头，“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周惜珂看了看正在头顶的烈日，“天气炎热，想必学堂的学子也暑热难耐，我家丈夫也是读书人，我很能领会其中辛苦。”
“今天我的生意已经做不成了，不如先生把绿豆汤带回学堂，和学生们分着吃了吧？也解解暑气。”
“这正好！”董大夫笑道，“齐先生刚好是有些中暑才到医馆开了解暑汤，这绿豆汤就是降暑的好东西啊！”
他原本便是来镇上寻些草药，就顺道去看望下好友，结果发现他有些中暑。
齐先生想了想学堂里汗湿青衫的那些学生，个个他都待他们如新生孩子一样，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哎！周姑娘要去学堂的话，我的瓜也拿去一些吧！”张大明赶紧道，“反正我生意也不好，烂在地上可惜了！”
“还有我的包子！快快快媳妇，把剩下的包子都装起来给先生带走！”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
齐先生德高望重，谁家不期望以后有孩子能出个学生？周惜珂开了这个头，闹市口突然就张罗起来了。
齐先生赶紧推辞，最后只带了绿豆汤和一点甜瓜。
周惜珂拿起一个瓜闻了闻，只觉得味道香甜无比，在糖类高价的情况下，这种甜食怎么会卖的不好呢？好奇心驱使，她打开了一个瓜尝了一口。
这一口差点没给周惜珂送走！
瓜尾巴又大又苦，最甜的瓜头也就和前世的西红柿差不离，难怪没人买账了！
临走之前，周惜珂从包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甜菜头，塞到张大明怀里小声道，“哥，你种这个试试，背着人别被人看到了，记得在阴凉的沙地种！”
张大明一愣，打开包袱就看到四个大红萝卜一样的植物，根系都保留完好，一看就是为了栽种特意留下的。
他心里有个猜测，刺破一点皮肉尝了尝汁水，果然是甜的！这就是周姑娘做甜豆汤的秘方！
张大明心情复杂，周姑娘真是个实在人，辛辛苦苦得来的好东西也肯和他分享！也不怕他种好了这玩意反手背叛她？
既然她这么信任，他一定不会辜负她！
这边周惜珂拖着小推车带着绿豆汤，身后跟着秦老太太，就往学堂走。
学堂听着体面，看着也高大，但细看就能看得出，很多地方都破损失修，可见学堂的生活也是贫苦。学堂内摆着两排长桌，学生大都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年人，站在旁边写字读书，都流着汗红着脸，有的体型胖一些更好热，衣服都湿透了粘在身上。
听说是来送绿豆汤的，学生们纷纷施礼感谢，看着碗里浇了糖浆的绿豆汤，也都惊奇它的酥烂和香甜。
周惜珂亲手盛了一碗，放在齐先生桌上。
齐先生没有伸手接，反倒拿出了钱袋，抓出一个银锭子。周惜珂眼尖地发现，齐先生的钱袋里除了两三个银锭子，也就剩零散的铜钱了。
先生一生正直不肯收礼，原本就没什么钱，周惜珂赶紧拦住他，“先生，这都是卖剩的东西，不要钱的！”
齐先生哼了一声，“我不能白受你这个人情，本来是不打算要你的汤，只是这些孩子热的辛苦。”
周惜珂眼珠直转，“那也不用费钱，这样吧，先生给我写一副认字的字帖可好？我虽然是女子，心里也一直向往读书识字，想自己学一下呢！”
齐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惜珂，“你真这么想？”
周惜珂不明所以，“当然。”
齐先生捋着胡须，“那好吧。”
说着他便找来纸笔，用细毛笔写出整齐的楷书来，那字流利大方，字字间隔匀称，大小均等，都是指甲大的小字，上书孔乙己等简单的字。
后面又细心地附加了一页算账经商时候常用的字如金银贯串契等，方便周惜珂认识以后做生意用。
周惜珂拿着字迹刚干的字帖珍而重之地反复观赏，才恋恋不舍的收起。
“你方才在闹市上说，你家也有读书人？”
“是。”
“是哩。我儿名叫秦旭，几年前还受过先生的指点呢！”秦老太太赶紧补充道。
“秦旭，秦旭。”齐先生沉吟片刻。“是沟沟村的秦旭吗？我有印象，那是个有才气的孩子，十三四岁就能把四书五经读通，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有自己的抱负。”
“他现在书读得如何了，可准备好科举了？”
周惜珂和秦老太太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才说了秦旭的近况。
齐先生听说秦旭的双腿废了，大呼可惜，“可惜了一个好人才啊！真是可惜！那他的腿就没有法子了吗？有没有去问过董大夫？”
“已经开了药，也按时按摩艾灸，最近感觉疼痛稍缓，有见好的趋势了。”
齐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才端详起周惜珂来，只见她样貌普通，就是一个普通村妇的长相，可眼中却带着清明的光，不像池中之物，也不吝啬一句夸奖，“秦旭如此才学，也难怪调.教出你聪慧大方。”
调.教？周惜珂笑了一下，齐先生终究还是古代人，心里都是三从四德那一套，她可不爱听。
秦旭可没教过她一句半句的，还指望她生活呢！
周惜珂便挑了嘴角回道，“若是谁自身有才学都能轻轻松松教出一样优秀的人，那岂不是人人都成了齐先生？”
齐先生哈哈大笑，“居然连这点口头的亏也不吃！对对对，那是小姑娘你天资聪颖的缘故！你叫什么名字？”
“周惜珂。”
齐先生赞许地点头，“我会记住你的，周惜珂。”
从学堂回来，周惜珂心情极好，还特意去铁匠铺和瓷器铺走了一趟，分别打了一个大型的推车子和巨大的陶罐，约好了三日后再来时一起取，顺带着又把买羊时借来的小推车还了回去。
秦老太太掂着沉甸甸的铜板，对周惜珂的佩服升到了顶峰，她这媳妇，不仅勤快能挣钱，脑子还这么好使，能和齐先生说得上话！
还了小推车，周惜珂才想起来，也不知那受伤的母羊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