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蓝衣的少年掀帘而入。

林氏一见来人就忘了忧愁似的破涕为笑,“修竹!我儿回来了!”

进屋的正是余家五公子余修竹,他一身风尘仆仆,一边拱手朝父母姐姐们行礼,一边说:“家中今日发生的事,赵护卫在回来的路上都同我说了,长姐做的都对!”

林氏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见到儿子的欣喜之色立马就垮了,“你就知道长姐说的没错、长姐做的都对!除了这两句,你还会说点别的吗?”

“会啊。”余修竹当即道:“母亲最好最明事理了!”

五公子深受林氏宠爱,惯会讨巧卖乖,林氏面上泪痕未干,满心的不痛快,却招架不住儿子这一套。

余修竹跟余笙对视了一眼,又继续道:“况且这回的事真怪不得四姐,母亲您想想要是徐六看上的是二姐或者三姐,您还觉得爹和长姐不该这般相护吗?”

林氏回过味来,不悦道:“连你也拿话噎我!”

余修竹连忙道:“我哪敢啊,这不是您让我说点别的吗?”

林氏不理他了,回头朝着余正达埋怨道:“看你生的这些好儿女,全都帮着你,说我的不是!”

余晴和余修竹几人闻言面面相觑。

“你、你生的。”余正达实在乏力,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林氏:“……”

余笙为免林氏生闷气伤身,适时开口转移话题,把她请来镇国公世子来治徐六,要向黎阳侯府讨个公道,还有告知几个叔婶说要当家做主要查账的事都跟余父说了。

她说:“爹爹先前一直昏迷着,家里没个主事的乱成一团,我这才越俎代庖说要当家做主,现在爹爹醒了,日后家里的事是怎么个章程,还请爹爹拿个主意。”

余正达其实没敢想向黎阳侯府讨公道,但余笙请来了镇国公世子,这一步棋走的利落且果敢,换成是他自己也找不到更好的做法了。

余父满心赞许,却又不免为余笙往后担忧,他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余修竹。

林氏这么多年来都后宅都没管过几天,更别提搭理余家的生意。

余修竹才十三岁,这个年纪若是跟生意场上那些老狐狸打交道还不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余父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余笙身上,他这个女儿自幼早慧,进退有度,且运道极佳。

旁人都说能拿着老爷子留下的那点本钱走到今天之富贵是他经商有道,其实只有余父自己知道,其中大半都是阿笙的功劳。

余家要交付,只能交付到余笙手里。

“家主印信在……暗格里。”余正达看向墙上的梅花图,“你去取来。”

余笙转身走过去,掀开梅花图,打开墙壁上的暗格,就看见了一个檀木方盒,打开盒盖,就看见里头放着那枚白玉雕成的家主印信。

她将家主印信连盒端到了余父床前。

“你收好。”余正达哑声道:“以后余家,要辛苦我阿笙了。”

这种时候,余父没气力来三请三让的那一套。

余笙双手捧着家主印信朝缠绵病榻的余父行了一礼。

榻边纱幔低垂着,阳光洒进小轩窗,光影笼罩在她周身。

余家新家主在上一任家主手中接过重任时,身上好似镀了一层微光,她郑重其事地承诺道:“我必竭尽所能,不负爹爹重托。”

余正达满怀欣慰地颤颤点头。

他对自己这个长女是放心的,可这个家里还有让他不放心的人,只能再多说一句“若非必要,尽量、别跟你几个叔婶太较真……”

余笙看余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要强打起精神嘱咐,又无奈又心疼道:“爹爹放心,我心中有数。”

“那、那就好。”余正达有些费劲地说道:“我们余家……”

后面半句他实在没力气说了。

余笙知道他想说什么,帮他接上,“我们余家,一家人一条心。”

“一家人一条心!”余晴和余婉、余萱还有余修竹异口同声地重复这句话。

嗓音朗朗,屋里都有了回音。

余正达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放心地闭上眼。

“老爷!”

“爹爹!”

林氏和余晴等人见状都是一惊。

余笙亦是面色一紧,刚好这时候飞红就领着叶飞白和阿墨来了。

叶飞白给余父把了一会儿脉,朝众人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太累昏睡过去了。”

林氏等人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窗外闪过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空青在门外询问:“大小姐,属下方才看见二爷身边的小厮在窗边探头探脑,可要将他抓了?”

余笙略为一想,大概是几个叔婶走了之后才想起先前在正堂的时候忘了证实余正达是不是真的醒来过,又派人来松风院探听。

“不必抓。”她不甚在意道:“由他去。”

而此时,余二爷他们那边。

他们去了账房找由头把账房先生和管事的都遣了出去,就几个自己人关起门来说这事。

儿子媳妇们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张氏会临时改变主意,反将他们一军,尤其是心思不深的余四爷夫妇,直接就把“不满”两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余二爷面露不虞道:“母亲今日这事做的实在伤我们的心。”

要不是老夫人把他们骂的抬不起来,他们也不至于连大哥是不是真的醒了都忘了亲自去确认,竟被余笙那般轻易就蒙混过去。

可现在再提,却已失了时机。

张氏看着他们,简直恨铁不成钢,“亏你还读过书,没听过那句话吗?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俩本就算不上俊杰,就更要识时务。”

“母亲!”余二爷和余四爷一听亲娘说自个儿算不上俊杰,顿时更窝火了。

余二夫人和余四夫人两个做媳妇的,本来想开口替自家夫君说话,被老夫人扫了一眼,又悻悻地闭了嘴。

做人媳妇矮一头,可不敢跟亲儿子似的跟母亲闹。

几人正说着话,去松风院探听的小厮回来了,“大爷确实醒了,跟大房那几位说了好一会子话呢,还有五公子也回来了。”

余二爷等人一听,彻底歇了心思。

大哥醒了,人家亲儿子也回来了,这还有什么可争的?

“你们看吧。”张氏顶着一脸还是‘我这颗老姜辣吧’的表情,“还好你们没跟大房的人撕破脸,要是真闹的没法收场,你们这会儿就该被扫地出门了。”

余四爷苦着脸道:“早晨没撕破脸,晚间也是要撕破的,母亲替我们答应了大小姐傍晚要交账呢。”

余四夫人小声道:“半日之内上哪弄那么多银子去补缺?”

余二爷夫妇没出声,脸色也十分难看。

张氏一看他们这样,就知道他们平日里没少中饱私囊,恨不得一人一巴掌拍过去,“能补多少补多少!”

老夫人在几个儿子媳妇开口前,中气十足地吼道:“把你们贪人家老大银子买的书画首饰、庄子铺面都拿去抵了换回银子,给人家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