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今夜身着一袭绛紫色锦袍,发束赤金冠,腰束九狮头革带,一身桀骜贵气天成,英俊凌厉道充满了侵略性,令人不敢直视。

在座的官员一时没人敢回话,纷纷拿眼瞧方才说话的周大人。

“要跪着回话是吧?”盛怀瑾唇角扬起一抹冷嘲,随即带着满身威压朝周大人走过去,一脚踹翻了他身前的桌案:

“黎州哪门子规矩这么大,你也说与本世子听听?”

瞬间桌倒杯倾,酒水飞溅,鲜果佳肴洒落一地,周遭灯盏火光都跟着晃了晃。

余笙站在缭乱的灯影之中,心脏微微一颤。

席间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起身拱手行礼:“下官拜见世子!”

“世、世子,下官……”周大人吓得面如土色,想起身说话,愣是脚软站不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今夜是黎阳侯宴请镇国公世子,连带着给余家大小姐下了帖子,说是大家一起坐下把徐六那事论论清楚。

但他们这些来作陪的黎州官员心里都清楚得很,今夜只要说动世子爷帮亲不帮理,那余家算是个什么东西?

还不是想杀就杀,想灭就灭。

偏偏这位世子爷是块铁板,谁也踢不动,所以侯府幕僚就出主意,宴是一场宴,只是把世子爷和余家大小姐的赴宴时间岔开。

让余笙早来半个时辰,黎阳侯和一帮官员门先施压把她给吓住,到时候她打了退堂鼓,他们再跟世子好好说道说道,这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谁能想到余笙刚到没一会儿,这世子爷就来了?

周大人拿官威压余笙还被抓了个现形,简直倒了血霉。

盛怀瑾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大人面色变来变去,半是嘲讽半是疑惑道:“让你说规矩,怎么跪下了?”

“回、回世子,我我我……”周大人结结巴巴地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席间众人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世子爷!你这一来就掀桌子,谁还能好好说话啊?

“这位大人先前便说要跪下回话,这会儿还亲自示范上了。”余笙坦然自若地接世子爷话,“确实是重规矩。”

周大人吓得几乎是瘫在地上,听到余笙说这话,恨得几乎要咬碎牙。

盛怀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语调随意道:“既然你们这么重规矩,想站就站,想跪就跪,本世子就不拦你们了。”

一众官员们都傻眼了。

什么叫“想站就站,想跪就跪?”

早就听说这位世子爷是出了名的桀骜狷狂,可到了黎州地界,刚见到地方官员就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留,未免也太傲了一些。

周大人更是欲哭无泪。

世子爷这意思,难道是要让他一直跪着别起来了。

这可不行!

“侯爷!”周大人在世子面前闹了个没脸,便转头朝黎阳侯求救,“侯爷替下官说说情……”

黎阳侯徐成康给他一个眼神让他闭嘴,转而看向盛怀瑾,笑着说道:

“周大人突然见到世子这样的人物迫不及待要行礼问安,却忘了自己一直腿脚不好,这不?行了个大礼就起不来了。”

黎阳侯说着,缓缓站了起来,“你们还站着作甚?还不赶紧扶周大人一把?”

左右侍从得了吩咐,赶忙上前去扶周大人,却被近卫们拦住难以近前。

难为徐成康给周大人的行为找了这么些说辞,此时也不由得面色一顿,“世子这是何意?”

“本世子问话,他还未回答,你们都是重规矩之人,怎么反倒来何意?”

盛怀瑾转身走到最上方的席位,一掀袍角落了座。

近卫们持刀站在席间,侯府家奴和官差们都不敢妄动。

这夜宴没了半点酒色靡音,只剩下以权压人不成便反被压制,众人各怀心事。

黎阳侯面色变了变,心知这位镇国公世子今夜是真的不给人留脸了。

他亲自走过去把周大人扶了起来,做戏似的拍了拍他袍子上的灰尘,“你见世子就行如此大礼,将来见了皇子、皇上岂不是要五体投地跪?”

这话分明是在提醒盛怀瑾,他出身再尊贵也不过是个世子,都是给人臣子的,做事不要太过。

盛怀瑾没理会他,只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拿在手里把玩着。

近卫们便会意退到了两旁,楼台中央的位置又空了出来。

席间气氛却依旧僵持。

世子爷却全然不在意,朝她道:“余笙,你还站那做什么?过来坐。”

余笙其实本来有自己的席位,在末尾处,但世子爷都开了这口,她就带着余修竹和阿墨上前去坐。

反正都撕破脸了,也没必要再受什么窝囊气。

徐成康见状,朝官员们道:“你们也别干站了,不会说话就给世子敬酒。”

黎阳侯说着往席位上走,给众人打样似的端起一杯酒,分明怒气满腔,偏偏面上还得端着笑:

“世子驾临黎州城,本侯本该早早设宴款待,只是先前事务实在繁忙,直到今日才得空……”

盛怀瑾没等他说完就抬手将杯中酒倾倒于地,开口打断道:“少扯闲篇,直接说事。”

一时间,徐成康脸上的假笑都僵住了。

其他官员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气。

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跟黎阳侯说话了?

余笙忍不住多看了世子爷两眼:这厮竟狂傲至此吗?

周遭雅雀无声。

就这样安静了片刻。

黎州城西北方向忽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将夜色都点了一大片。

“那里是……”余修竹往那边看去,不由得惊声道:“驿站!驿站走水了!”

余笙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看向黎阳侯。

徐成康此时却忽然有了底气,怒“哼”一声,直接把酒杯砸了:

“盛怀瑾,你这狂妄小儿!你当真自己扣住了我儿,本侯就拿你没办法了?”

今夜他设宴把盛怀瑾请来做了两手打算。

要是能说通两厢得宜自然是好的,说不通也无妨,反正他早就安排人去驿站把儿子劫出来。

而且他吩咐过那些人得手后就把驿站烧了,彻底抹去痕迹。

现在驿站走水,火光冲天,显然是那些人已经成功救出了徐六。

这下,他就不用再忌惮盛怀瑾什么。

可以好好以长辈的身份,教教这个狂到没边的小辈了。

盛怀瑾对此却毫不意外,甚至早有预料,就在等这一出似的。

他不急不缓地拿空酒杯轻轻敲了酒壶,侧耳倾听白玉酒具发出玉石相击之声。

余笙身处危局之中,心思几转,但见他在这种时候还有这般好雅兴,只得静下心来沉住气。

身侧的余修竹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盛怀瑾却忽然笑了一下,嗓音微沉道:“畏罪潜逃者,可就地正法。”

“黎阳侯,你还真是嫌自己儿子命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