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说不怕是假的,但她心里更清楚此刻情势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怕也没用。

于是她很实诚地回了一句,“怕是怕的,但怕也没用,就不如不怕。”

盛怀瑾闻言朗声大笑,“知道怕也没用就好。”

他见余笙到了这会儿连怕不怕这种事都要琢磨是否合算,也算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奇女子了。

余笙也看世子爷在这种紧要关头还笑的出来,内心的慌乱忽然被冲淡了许多。

“此时本世子就算让你先走你也走不了,就在这待着吧。”盛怀瑾压低了声音同她说:“待会儿机灵点,别让人误伤了。”

余笙差不多可以意会到盛怀瑾要做什么,轻轻点头道:“世子要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我有自保之力。”

两人低声说着话,一旁的余修竹跟只螃蟹似的横着凑过来,小声提醒道:“长姐、世子现在不是说悄悄话的时候……”

不等他把这话说完,徐成康便怒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本侯拿下盛怀瑾,杀光近卫军,杀了盛怀瑾!”

黎阳侯一声令下,成百上千的侯府私兵立刻动手。

这次来黎州只带了一百近卫,此时楼台宴席间不过五十人,还有一半在下面。

两方人数悬殊,相差了十倍甚至数十倍。

盛怀瑾漠然拔剑,寒刃一起一落间,便将最先涌向他的那几个侯府私兵当场斩杀,倾洒了一地血光。

近卫们对上侯府私兵非但没有半点惧意,这些在战场上浴血数年养成的精兵气势惊人。

一时间,场面大乱。

“阿墨!”余笙把脸色发白的余修竹推到了阿墨身边,“有劳你护着小五。”

五公子长到这么大,头一次看见真正的杀人,刀一捅,剑一挥,这人说死就死了,也就眨眼间的事。

富贵乡里养大的少年呆若木鸡,腿都迈不动了。

“你傻站着当靶子呢?”阿墨双目覆绫,看不见眼前的景象都知道这小公子现在是什么傻样。

“放聪明点,站到我身后。”她一手亮刀,一手将余修竹拉到了身后,“你要是被人伤了缺胳膊少腿的,我可照样收你长姐的银子。”

“这是银子的事吗?”余修竹回过神来,既觉得这姑娘奇怪,又惊心于现在的处境。

余笙侧身避过刀剑,看小五在跟阿墨说话,便出声提醒:“小五,有什么话留着回家说。”

阿墨现在目不能视,就靠耳听八方来判断形势,要是余修竹在她边上说话,扰乱了她就不好了。

余修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官员们被自己的长随官差护着往后躲。

有人颤声劝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侯爷!”

“世子、世子可是镇国公的嫡长子,他若真死在了黎州,镇国公和那三十万镇北军岂能与我黎州善罢甘休?”

“都给本侯闭嘴!姓盛的儿子死在黎州不会善罢甘休,难道本侯死了儿子就能善罢甘休?”徐成康一脚踩在案几上,大声指使私兵对盛怀瑾下手。

“还有余家那几个!”黎阳侯也没忘记余笙他们,没忘记余家人是害死他儿子的主要原因,当即又吼道:“杀!都杀了!”

侯府私兵们明知不能力敌,就用车轮战不要命一般往前冲。

千珍楼上不断地有人受伤、有人倒下,宴席间血迹横流。

“世子!”有官员高声喊世子,劝道:“黎阳侯这是气急了才会如此,你快向侯爷赔罪认错,有什么话都好好说啊!”

盛怀瑾没理会他们,长剑在手,犹如雷霆之势一路杀过去,血花四溅,他直取敌首——黎阳侯。

徐成康看情势不对,一边让私兵们接着上去杀盛怀瑾,一边在众人的护卫下往楼梯那边去。

场面乱的不可开交。

余笙躲避着私兵们的围攻,刚好看见黎阳侯被人护着从她这边经过。

不能让黎阳侯就这样离开,这人一走,她们今夜定然没命走出千珍楼。

余笙毅然决然纵身跃了过去,穿过士兵们的保护圈,抽出腰间软剑,迎面就给了徐成康一剑。

所有人都在防范着盛怀瑾和近卫们,反倒被她钻了空子。

徐成康大惊,连忙挥刀来挡。

成群的私兵回身来护着黎阳侯,数不清的刀剑对准了余笙。

恰好这时,盛怀瑾突破重围,提剑追了上来。

他看见这一幕,当即挥剑将刺向余笙心脏的那柄剑挑飞出去,剑气如虹掀翻了一大批私兵,轰然作响。

而余笙顺利把徐成康的刀打落在地,将手中软剑横在了他脖子上。

“多谢世子。”她差点被人捅个对穿,面上不显慌乱,心跳却快如擂鼓。

“不用多谢。”盛怀瑾侧目看向她,微微挑眉道:“真有这心,不如加钱。”

余笙顿时:“……”

徐成康被挟持身体都僵住了,听这两人居然在挟持着自己的时候谈起钱来,就想趁机挣脱。

余笙立刻就察觉,拿剑的手动了动,剑锋划破了徐成康的脖子一点点渗出血来。

她嗓音微冷道:“侯爷别动,我有点慌,手抖地很,要是不小心要了你的命可就不好了。”

“侯爷!”

两边正打地不可开交,在某位官员一声喊破音的“侯爷”声中,骤然停了下来。

徐成康脖子上架着剑,脸色极其难看,心头也突突。

但他觉得余笙没有立马下杀手,就是对他有所顾忌。

毕竟他这个黎阳侯的身份摆在这里,就算是盛怀瑾也不敢真的杀他,何况是余笙这么卑贱的商贾之女。

徐成康这般想着,强撑着侯爷的架子怒道:“本侯乃当朝黎阳侯,你还真杀本侯不成?”

余笙当然知道不能直接杀他。

接下来要怎么做,还得先跟世子商议商议。

她刚要开口,只见盛怀瑾薄唇轻勾,“大晔律令,王侯私兵不得过两百,违者以谋反罪论处!”

世子爷下了诛杀令,直接抬手一剑砍下徐成康的头颅。

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在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盛怀瑾用左手捂住了余笙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