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陆知行发完疯就躺倒睡着了,像是绷紧的弦突然断开。

我将他鞋子外套脱掉,小心翼翼盖上被子,然后蹲在旁边细细看。

像是时间的小偷,我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轻微,手指隔着空气描绘他的轮廓。

手指落在离他戒指半厘米的地方,然后猛然收回。

棋棋的话在耳边响起,如果陆知行是单身的话,我会鼓起勇气解释一切吗?

以前的我或许不敢回答,但是现在的我知道,不会。

我的人生就剩下那么短短几个月,怎么可能让陆知行陪我坠入深渊。

不如,我带着他的恨意死去。

我没敢多留,在他醒来之前拖着行李离开了。

火车一路朝南,我回到了儿时的家。

那是个破旧的小平房,自从父亲死后母亲就把它托付给隔壁邻居照看了。

邻居收到了我的消息早早就清理好了屋子,他们一家人已经搬去了城里,每个月收了几百块钱当做打扫费。

母亲病重时也不愿卖它,说是人得落叶归根。

没错,现在我回来了。

远离城镇的小乡村格外宁静,我趴在屋子里完成最后的稿子。

病魔的折磨让我迅速消瘦下来,整个人像根枯木。

也抽过几次时间去城镇上检查,医生一次次惋惜的目光倒让我有些解脱感。

陆知行除了第一天夜里给我发过信息外,就再也没了联系。

好几次午夜痛醒,我都会点开他的朋友圈,一遍遍浏览他的近况。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清晨,门被猛地敲响。

打开一看,穿着冲锋衣满脸不爽的棋棋出现在了眼前。

「陆渺,你敢不回我消息?」她伸手想要捶我,但落在身上又变得轻飘飘的。

不像是与时日无多的旧友相逢,棋棋睁大眼睛打量屋子的模样,让我有种只是睡过头忘回信息的错觉。

我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半天才开口问:「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吧,你想去哪都行,我会陪着你。」

棋棋挤开我进了门,身子背对着,说话间带着抽气声。

方才的爽朗在此时化为泡沫,棋棋肩膀开始剧烈抖动。

随后,她转头看向我,白皙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陆渺,你大爷的!」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又重新回了医院,什么都想瞒着我是吧,你大爷的!」

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口齿不清还在坚持骂我。

我想要开口道歉,可嗓子却无法发出一点声响,视线也变得模糊,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滑落下来。

看吧,当至亲之人得知自己时日无多时的神情,比疾病本身带来的恐惧更加绝望。

我们相拥着哭到声音沙哑,直到两人肚子都发出咕咕响才停下。

有了棋棋的陪伴,我剩下的日子也过得多了分颜色。

只是,在三天后我接到了陆知行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

陆知行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带着怒意。

我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问:「你什么时候结婚?」

那边沉默了许久,久到我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我结婚的话,你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