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随正心里骂着呢,黄衣姑娘杏儿下了三楼,来到舞台。

“我们姑娘,选了前十首比较好的诗文,来与各位一一赏玩。”杏儿嫣然一笑,拿出一叠诗文,“下面我来诵读。”

“嫦娥不忍欲下凡,风雪吹落纷纷飞。梅花映雪诗画意,酣梦声里醉忘归。”

“好诗,好诗。”大堂一些懂诗的纨绔子弟,附和着。

“这还是首好诗!把我的诗念给大家听听。”黄明不耐烦地说。

“黄公子,这首诗正是您所作。”杏儿应道。

大堂里、雅间里发出哄堂大笑。只有黄明耳根发热,两颊发荡,羞愧难当。黄明恶狠狠地看着一旁的书生,两眼要把这书生给吃了。

“欲比西施化淡妆,十分清雅十分香。漫嗟雪重严寒烈,唯尔年年独占芳。”杏儿继续念下一首。

“这首诗写得好,写出梅花品性,堪称佳句。”在堂内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失声赞美,“敢问,是何人所作。”

杏儿玉手一指竹里雅间,众人看向青衫少年。青衫少年作揖还礼。

“雪与梅花并比妆,清奇筋骨玉衣裳。雪茵落地终融化,梅即成泥识得香。”杏儿念出下一首。

“才高词美意幽远,隔日尤思绕梁韵”秦随听得此诗,不禁失声夸赞起来。

薛燕奇听得秦随以诗夸赞自己的诗文,便向秦随这边看来,心想这是哪位,随兴一句夸赞即有如此文采。便写个字条,叫家丁送到梅香居来。

秦随接过字条,通篇不过是恭维之辞,只是最后一句“必得思竹之兰”挑战意味甚浓,激起秦随斗志。

“这首诗写得妙绝,巧夺天工,浑然天成,思之无限,虽是好诗,却不如这夸赞之词。”二楼雅间一身着锦袍老者,缕着胡子说道。

众人闻得此说,便细细体味起秦随两句诗。渐渐大堂之上夸赞秦随的人多了起来。薛燕奇心里尽是不快,自己刚下完战书,这仗还未开打,自己就输了一局。

杏儿继续念了几首,这时肖一然见一直没念到自己的诗,心中有些着急,眼睛看着身边老者。老者悠然自得,神态自若。

“一场风雪发孤根,玉坠珠垂去岁痕。桃李人间漫鄙贱,谁能守得首阳魂。”

“此皆公子之诗”老者指着正念着诗文的杏儿,对肖一然道。肖一然眉头舒展,脸上春风洋溢。

“三哥,你的诗呢,莫不是戏里辞文,思竹姑娘看不上?”秦风面有戏谑神色。

“风弟,我们凑凑热闹就好,瞧见肖一然和那不明来路的青衣少年没,这水有点深。”秦随说出心中所想。

“孤山幽径数枝斜,与雪交光意自嘉。可爱江南春色早,每逢花发便归家。”

“三哥,这不是你的诗吗,行啊。”秦风听到杏儿念出秦随所作梅花诗,心里一阵惊喜。

“此诗淡雅,咏梅不着一个‘梅’字,写梅花傲骨只一‘数枝斜’即跃然纸上,真是好诗,难得一见。”

众人闻言皆惊,因为锦袍老者已经第二次夸赞秦随。这次夸赞给肖一然,薛燕奇等众人以无形压力。

“各位官爷,上面的十位可以参加下一轮。”杏儿酒窝忽隐忽现,“为了让各位官爷不虚此行,我们姑娘接下来会给各位献上一曲”

杏儿话音甫歇,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小戏台轻纱帷帐之中,传来丝竹之声,婉转悠扬,沁人心脾,幽幽咽咽。丝竹稍顿,一女声仿如天籁响彻整个兰香居。

“喓喓草虫嘆,趯趯阜螽嘇。未见君子,忧心忡忡嘊……

思竹姑娘在戏台的出现,在雅间、大堂引起了一场波澜,啧啧赞叹,小声议论不绝于耳。

“见此身形,闻其妙音,真是我等读书人孜孜以求之添香红袖。”

“唉……,我等诗文太逊,没有抱得美人归的机会了。”

“幽幽琴音,如泣如诉,道尽思念之情,加之思竹姑娘深情演绎,真是‘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啊”,锦袍老者深深叹道。

秦随心中记得这是诗经中的小雅《草虫》,讲述的是一位痴情女子等待夫君行役归来时所唱之诗。秦随想到此处,不禁黯然神伤,自己穿越到宁都,叶眉可不就是吟唱《草虫》的女子,叶眉虽常常抱怨,可还是深深爱着他的。

“青青子衿嘆,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嘇,子宁不嗣音嘊?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嘋,在城阙兮嘍。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秦随情到深处,自然而然站立,随着丝竹节拍,吟诵起《子衿》。

帷帐之中思竹姑娘闻得秦随击节而歌、且吟且唱,声音虽不悦耳,但与自己所奏之曲意境相合,心中不免生起伯牙子期,相见恨晚之情愫。

此时整个兰香阁内所有人正聆听思竹姑娘之曲,岂料秦随击节而歌。众人寻声,目光聚焦梅香居,眼里尽是惊奇。

“什么人,这一唱真个是‘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惊天动地泣鬼神,这是要人命”大堂一公子哥闻声抱怨道。

“三哥,三哥。”秦风扯了扯秦随长衫,满脸不知所措的神色。

秦随在秦风提示下,发觉不对劲,这才回到座位上,静心聆听思竹姑娘《草虫》曲。

一曲终了,第二轮诗文对决随即开始。一身着嫩绿色长衣姑娘,拿着一张淡绿色纸签,徐徐展开,露出一个“柳”字。

绿衣女子的出现,引起一阵骚动,自不必说。

一炷香过后,绿衣女子收了诗文,回到三楼,交于思竹姑娘。思竹姑姑,拿起诗文一一阅过,唯有一首将其吸引,心中却暗暗紧张,因为纸上并未署名。

“翠儿,将这三首拿去。”,思竹便挑了三首诗文递于绿衣女子。

翠儿拿着三首诗文回到舞台,一一吟过,众人赞叹,吹捧一番。

“怎么没有老子!”肖一然没听到自己所作之诗,冲着翠儿姑娘大声吼道。

“确无公子之诗文!”翠儿加了八度说道。

“胡说八道,一个小小艺女,看不上老子的诗文。”肖一然已然忘了自己肖家大公子身份,一副小霸王的嘴脸露了出来。

一旁的鸨妈担心事情闹大,便满脸堆笑道:“肖公子,做的什么诗,可否现场念上一念,让大伙一起与这三首诗比比。”

“嗯……哦……”肖一然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念,抬头看现旁边的老者。

老者起身来栏杆前,抬头昂声道:"我家少爷写的诗文是,‘一笼绿线拂寒镜,几被波光弄微影。无奈灵和柔格在,春来依旧扭蛮腰。’“这不是那个红衣服人写的。”锦袍老者身边一扎着小辫的孩童突然指着肖一然说。

“唉,你这哪里来的小王八蛋,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写的。”肖一然向小孩双眼一瞪,竭力辩解。

“肖公子乃是当朝肖太傅大公子,锦绣文章,自不在话下,又怎不会诗文。”黄明拍着肖一然马屁道。

肖一然一听有人在给自己帮腔,便将头昂得高高的,一副天王老子的模样。

“如若是你所写,可否将尔大作重新吟诵一遍。”大堂一书生喊道。

肖一然最喜武艺,饮酒打猎,最恨的就是读书写字,肖干臣给他请了几个老师,一个个都教不到一个月,不是给吓跑的,就是打跑的,眼前这位是最近刚请的。

肖一然听到有人让他再吟一遍诗文,心里恨得想把这书生吃了。但他根本想不起来那首诗,嘴里结结巴巴,额头上渗出豆大汗珠。

“快……,快背出来啊,怎么像个娘们,磨磨唧唧的!”堂客起着哄。

黄明见肖一然陷入危难之中,心想机会来了,向旁边的书生暗示,将老者所诵诗文写在一张纸上,自己向菊清馆小跑而去。来到菊清馆冲着家丁道:“宁都府台公子黄明拜见肖公子”。

家丁走到肖一然身后,耳语几句,肖一然回身看向黄明。只见黄明躬身道:“某乃宁都府台之子黄明,这里拜见肖公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肖一然面色焦躁,急急问道。

“肖公子莫急,诗文皆在纸上”。黄明将纸条递于肖一然。

肖一然闻言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喜形于色,弃黄明于一边不顾,径自转身,双手低垂于栏杆之下,展开纸条,断断续续将那首诗背了出来。

黄明也未停留,急急回到芍药坞,正值肖一然背完诗,黄明急急拍着马屁道:“肖公子,果然写得好诗!”

“此诗写得尔尔,称不上好诗。”薛燕奇手执折扇,悠悠然道。

黄明见薛燕奇与自己作对,也不甘示弱地道:“你这公子哥,此诗有何不好。”

“此诗苍白、粗俗,不能称得上一个‘好’字”,薛燕奇昂着头,不缓不慢地说。

“那你道给大伙说道说道”大堂时一富家子弟大声喊道。

薛燕厅低头不语,端起茶啜了几口。

“说不出来了吧!嘿嘿,今个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肖大公子和我饶不了你!”黄明故意将自己与肖一然说在一起,且将说话声提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