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可恩她爸终于说完了。

杨可恩也快要哭的不行了,手里死死抓着一张纸巾,已经揉烂了,像是抓着最后一根能悬住命的稻草。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遇到这种事的是我们家,我做错了什么啊!”

杨可恩哭喊着,眼泪鼻涕已经混在一起,狼狈又可怜。

虎哥没说话,飞快用手指蹭了蹭眼角。

“疯婆娘……”

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搞了半天,虎哥是被人当枪使了,查来查去……

我以为我是误入的局外人,殊不知我竟然是一切的因。

“可恩”我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杨可恩的肩膀:“事已至此,你来决定要不要报警吧……”

现在,只能让杨可恩去做决定。

杨可恩已经哭的连话都说不出了,连连摇头。

她爸一脸颓丧地坐在地上,比起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看上去苍老至极。

比起生活,更磋磨他的是对父亲的悔,是对妻子的恨。

“有烟吗?”

我点点头,递过去。

男人沉默着抽完一根烟。

夜风婆娑。

一根烟燃尽,猩红的火光碾末于尘土当中。

对方一下子站起身来。

“可恩。”

杨可恩没有说话。

他叹了口气:“可恩呐,爹不是坏人,只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道理,爹懂!但爹要是偿命,就等于死在你妈手里了,爹不愿意!”

“爹自己来!”

这才注意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杨可恩带来的砖头捡在手里了!

我们谁也没来得及拦。

砰地一声!

下一刻,大股大股涌出的鲜血充斥了我的视线,杨可恩的父亲直接倒在了我们三个人的面前。

“爸……?”

鲜血飞溅到杨可恩的脸上,杨可恩像是还没回过神似的。

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赶紧飞身上前接人。

“爸——!!!”

杨可恩看看反应过来,一声哭腔喊的撕心裂肺!

“这是干啥啊!”虎哥顿时也急了:“赶紧的,天齐,快叫救护车!”

虎哥和我一起扶着杨可恩父亲不让他摔倒在地,我见状抽手,赶紧拨120。

“爸爸,爸爸!”

杨可恩就跟疯了似的,扑到虎哥身边,拉着她爸的手不停的摇:“爸爸!你别吓唬我,爸爸!”

“爸爸……呜……我只有你了……”

虎哥见着眼前一幕,久久不语。

医院。

急救室外,我,虎哥,杨可恩三个人守在这里。

里面躺着的,正是给了自己一板砖的杨可恩父亲。

杨可恩今天一晚上眼泪都没有停过,路过的小护士都不忍心,给杨可恩披了件外套。

医院里不能抽烟,虎哥憋得脾气发燥,这么一会功夫不知道锤了墙几拳。

“那老逼登也太缺德了,就因为一句话,给人家里干成这样!”

杨可恩家里的惨状就摆在眼前,夫妻相残。

虎哥又不是铁石心肠,很难不义愤填膺。

我低头没说话。

虎哥嘴里的老逼登……

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我爷爷,除非这世界上还有另一条南麻街,还有另一个我。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杨可恩的肩膀。

“杨可恩,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说实话,我现在是真心觉得杨可恩可怜。

这一晚上,她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先是亲眼目睹自己母亲在棺材里活活憋死的惨状。

然后得知是自己的母亲杀了自己的爷爷。

最后,父亲主动承认,是他杀了自己的母亲。

这种事要是换到我头上,只怕我会比现在的杨可恩更加崩溃。

一面是生恩养恩的亲爹,一边是惨死的母亲。

是报警,还是将这个让人难以忍受的事实深埋在心底?

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尽量帮杨可恩一把。

说白了,这件事情的起因,还是来源我的一泡尿。

一点都不自责,那是不可能的。

面对我的发问,杨可恩没能给我一个想要的回答。

杨可恩抹了抹眼泪,却还是止不住滚滚而下的泪水。

“大师,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失语。

“斯人已逝,杨可恩,向前看吧。”

杨可恩家的事情,就这样真相大白。

回去之后,虎哥叫上玉姐,在南麻街的一家小馆子请我吃饭。

这一顿饭,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和虎哥分别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给爷爷打个电话。

虽说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我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那一团乱麻,迫切需要老头给我抽一根出来。

“嘟嘟嘟……”

“喂……”

爷爷含糊糊的声音传来。

“爷,你咋还能睡得着呢!”

“啥,啥玩意啊……我咋睡不着了……你小子谁啊?”

“我是你孙子!”我抓着话筒喊了一声,老头那边沉默了一会。

“啊……咋了天齐?”

“你为什么要因为一句话,就害死杨可恩全家!?”

“谁?谁全家?”爷爷一下子精神了:“怎么回事?”

我把今天杨可恩他爸说的事,还有杨可恩家的现状和爷爷复述了一遍。

‘风水师杀人,焉用动刀枪?’

这是我爷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似乎和杨可恩家如今的事情,完美契合在了一起。

记忆当中,我爷爷绝对不是什么小心眼风水师,一言不合就害人全家的那种。

恰恰相反,爷爷他虽高深莫测却依旧心怀正义,流浪狗到我家门口,我爷爷都会给口饭吃。

难道是因为我,让爷爷突破自己的底线?

但就算有理由,一言不合害人全家这种事,也太过分了!

“……不是,爷爷,就因为人老头说我一句有娘生没娘养,你就害的人一家长辈死绝,死的精光,你就不怕!”

不怕有违天和吗?

后面那句话分量太重了,我没有说出口。

“啥玩意啊?”老头稀里糊涂的:“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关我啥事啊!”

随口一说?!

“跟我有个屁关系,有没有事,没有我睡觉了!臭小子!”

爷爷说完也不等我再说些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却从心里开始实打实地发冷。

爷爷说是无关,那就是和他无关。

也就是说……

不行!

我浑身开始往外冒冷汗,如果这件事不能解决,恐怕后患无穷!

耽误不得!

我直接冲出了店门,走到金建刚家的小店。

“刚叔,车钥匙,快!”

金建刚摇着蒲扇,昏昏欲睡,被我搞了个激灵:“什么?”

“车钥匙!”我拍了拍柜台,放大音量。

“哦哦,车钥匙,车钥匙……不是,你小子这么晚不在家睡觉,出去干嘛去?”

金建刚刚要把钥匙递给我,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我翻了个白眼。

“泡妞去。”

金建刚当即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嘿嘿了两声把钥匙递给我:“去吧,去吧!”

“今晚不用回来了,我帮你关门,快去!”

糊弄完金建刚之后,我开着他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哪都响的破车,去往南社村。

在医院的时候,杨可恩提过自己家的位置。

这已经被扒了,一地的碎砖头木屑什么的。

夜里光线昏暗,想要找到我想找的东西,估计很困难。

但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再耽误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要知道,杨可恩父亲现在可还在医院躺着呢。

我搬开一块块成型或者不成型的砖块,另一只手举着手电,想要找到我要找的东西。

好在材质不一样,很快就露出了一点端倪。

“就是这了……”

我自言自语一声,长叹口气,搬开上面的碎砖。

其他的木质物件都已经碎了,唯有这一根木桩,是完完整整的,只是沾了些脏东西。

我匆忙用手蹭掉上面的浮灰。

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串文字。

“叶山河,庚子年,三月十八,子时上三刻。”

就是这个!

我瞳孔猛然一缩,朱砂写成的字迹已经开始氧化发暗,看上去有些年头。

只不过……

只不过在这一层字迹下。

还有一行新刻上去的小字。

“小子,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杀我父母,我便杀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