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杜汐月追问道,她素知这位表哥虽相貌奇特但心思缜密,尤其在断案方面,些许的蛛丝马迹都能让他擒贼追凶。
“牛坑地狱!”施世纶食指敲击着铁栏,“他发明这道‘烤仙牛’招牌菜,正是触犯了‘佛门十恶’当中的‘杀生戒’。”
“怎么会?”冉夜不以为然地摇着头,“何老板在我们城内可是有名的善人,二月二的时候还在漕渡口为穷苦劳众施粥舍饭……”
“伪善!”施世纶斩钉截铁地打断冉夜,“牛马虽为牲畜,但也为生灵。若一刀毙命虽无情但有义,若一刀刀生剐,则无情无义至极。而那牛坑地狱则为世间牲畜申冤之地,相传恶人会被投入坑中,遭受数百野牛奔袭,牛角顶,牛蹄踩踏。”
听到这里,杜汐月不由得恍然,“我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何青阳会中了鼠莽草毒之后再被牛马踩踏致死,就是让他遭受‘牛坑地狱’的刑罚。”
施世纶点着头,但言语间却诸多疑惑,“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他杀何青阳的目的难道只是为那些牛马申冤?若只为此,那天下犯戒之人可多了去了。”
杜汐月和冉夜也不由得陷入沉思,毕竟如此一来,凶手的界定太宽泛了。
“月儿,你去找下何霍氏,打听一下那个牛马场的位置,我们前去看看。”杜汐月点头离去,一盏茶的功夫和何霍氏一起回来了。
“请大人早日将杀害我家夫君的歹人绳之以法。”一袭孝衣的何霍氏跪地从身上取出一张纸,双手呈递给施世纶。
施世纶点头称自是尽快帮她查明案情,之后带着冉夜和杜汐月离去。
未时刚过,三人便来到城南牛马场看守房内。诚如何霍氏所言,看守这里的果然是一年逾花甲的老叟。
冉夜上前亮出身份,老叟赶紧将“行事档”呈递上来,但一经翻看,则发现许多遗漏之处,尤其是十多天前,更是一片空白。
“你家主人让你看管于此,你居然如此不尽心。”施世纶呵斥一声,那老叟吓得两股颤颤。旋即又看到室内破桌上有一白瓷酒瓶。
施世纶冲杜汐月使了个眼色,这丫头一把将桌上的白瓷酒瓶抓起,“你这老头,好不实诚,只是个看守居然买得起这么贵的酒,是不是将场中牛马偷卖出去?”
“冤枉啊,大人明鉴。”老叟立刻磕头如捣蒜,“这是十日前,一夜我正当值守,忽见桌上出现此酒瓶,我馋虫上脑就一口气喝光了,之后就不省人事……”
施世纶心头一紧,如是说来,老叟喝酒昏睡和何青阳死亡的时间如此吻合。
“那何青阳均是到此所购肉牛?”施世纶问到。
老叟点头称是并将施世纶一行人引领到肆号草棚处,因着何青阳为牛马场大户,他的肉牛皆在此处专养。
施世纶进去只见棚内多半大牛犊,气味腥臊,他不由得皱眉。却发现在墙角窝处有一绺衣物布料,但污渍斑斑。
强忍取出,杜汐月和冉夜凑了上来,三人一瞧,都觉得很像何青阳遇害时的衣物。
“看来着实是在这里被踩踏而死的……”施世纶深吸口气。下一秒在杜汐月和冉夜还未反应过来时,他猛地躺倒在地,棚内的牛犊被他惊得一阵乱嚎,若不是杜汐月眼疾手快定然将他踩踏了去。
“喂,你干嘛……”杜汐月杏眼圆睁,但施世纶却冲其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杜汐月只好退到一边,嘀咕了一句,“施不全。”
冉夜也只好帮杜汐月一起围拦着牛马,不让它们踩踏到施世纶,而地上牛粪遍布,腥臊无比,施世纶却呼吸平稳地躺在那里。
片刻之后,他“啊呀”一声,猛地坐了起来,又将二人吓了一跳。
“我明白了,淮仙苑的牛犊因食客而被活活剐死,食客仿若‘神佛’主宰牛犊生死。然何青阳被害子时躺在此处被牛踩踏,凶手就如‘神佛’主宰他的生死。”施世纶一身臭污,冉夜和杜汐月都捂住口鼻。
“打道回府。”施世纶一边喊着一边跛脚往外跑去。
冉夜悄悄问杜汐月,“月儿姑娘,大人这是怎么了?”
杜汐月无奈地摇着头,“你还看不出来吗?他疯了!”
回到府衙,施世纶拒绝杜汐月让他洗漱换衣的要求,自己钻到二堂并将房门牢牢锁住,并吩咐白海升,除了送饭和公事不要打扰他。
至此,府衙上下皆惊,只是听闻施不全做事匪夷所思,却不料如此出乎意料。
杜汐月深吸了口气,自幼便在舅舅家长大,和这个表哥朝夕相处,他如此所为,自是早已习惯。
哪想第二日,施世纶依旧将自己关在二堂内,杜汐月便趁着这个时间去城内的青莲巷走走。
未至扬州前,就听闻青莲巷以卖胭脂水粉和簪花珠钗为名。去到之后更看到这里店铺林立,摊贩熙攘,商品琳琅。
杜汐月漫步其中,心情大好。因出生在镖门世家,自幼习武。父亲从不让她沾染这些儿女家的小心思,而打几年前父亲去世后,才在娘亲舅母的引导下用了些胭脂水粉之类。
此时她来到一个摊位前,伸手将摊桌上一柄步摇给拿了起来。这支步摇是由纯银打造,以琼花为形,上栖有一斑斓彩蝶,下垂有玉珠。整个看起来晶莹辉煌,玲珑有致。
“姑娘啊,你生的这么好看,我给你算便宜些。”摊主是位富态的老婆婆,笑呵呵地说着。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此时一阵男声传来,旋即杜汐月手中的步摇被一只五指修长的手给抢了去。
杜汐月转头,却看到了文斐然那张剑眉星目的脸。
“好巧啊,杜姑娘。”文斐然微微一笑,犹如玉石之声让人迷离。
“你怎地如此狂狼,随便抢别人东西?”杜汐月一脸愠怒。文斐然向老婆婆询价,旋即爽快地付了钱。
看到这一幕,杜汐月发飙了,“喂,这是我先看到的,你这个狂狼竖子——”
文斐然饶有兴趣地看着杜汐月,“长得冰清剔透,却这么牙尖嘴利。世间买卖皆以银钱为定数,这步摇现在是我的了。”
杜汐月皓齿咬唇正欲离开,却不料文斐然伸手将步摇递到她面前,“送给你。”
杜汐月一脸讶异地抬起头正巧碰上文斐然双瞳剪水,不由得愣在当下。
“少爷,不好了,家里出事了——”正在此时,文诚惊叫着从前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