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于擂台中央则置一方桌,上放有一尊香炉,里面则有一株未燃之香。
邱远山手掌红烛,将香引燃,“香烛已燃,比赛开始。赢家可得我们扬州画社所赠的厚礼一份。”
台下各位观众定定地看着擂台上二人,周遭鸦雀无声。
杜汐月心脏狂跳,不由得屏息凝气将丝帕缠绞在手指之上。
“文贤弟,请!”阎阳明抬头望向文斐然,微笑言道。
文斐然则一副为难之态,“我还没有丝毫头绪,阎兄先请!”
“这个狂狼竖子!”看到这一幕,杜汐月不由得满心怒气,“即便开玩笑也要分清场合,如此轻浮之举,日后岂不成为扬州城笑柄。”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引得台下观众哄然大笑,就连站在他身后的文诚都忍不住一脸羞臊。
阎阳明自幼研习书画,天资聪颖,造诣极高,更善于双手同时作画。
此时他双手握笔,左点墨,右染红,笔走龙蛇仿若于纸上嬉戏玩闹,便画就一朵双生并蒂的莲花。
“并蒂莲!”台下众人惊呼,“真是丹青妙手。”
“藤黄、朱砂、珍珠末、头绿、二绿、青铜……”阎阳明手腕翻飞,笔尖在那些颜料碟间穿梭,精准的点刺,五彩斑斓的色彩于纸上一蹴而就,眨眼之间“菊花、月季、琼花”便跃然而出。
“好——”台下叫好声一片,观众都自发性的移到了阎阳明那边,此时他双手握笔交错挥毫,化成一棵伫立含蓄的君子兰。
反观文斐然,仍旧坐在那边抓耳挠腮,面前的白纸却空空如也。
“这小子如此狂狼,怕是胸无点墨!”众人讥讽哂笑到。
“喂,你到底在干嘛?快画啊——”杜汐月走至近前,冲着文斐然喊了一声。
文斐然打了个激灵,看到杜汐月怒气冲冲的面容则愕然了几秒钟,“稍安勿躁嘛,文诚磨墨,用我教你的方法。”
他说着冲着文诚使了个眼色,文诚则将茶盏的杯盖错开,将其中的水加入砚台内,开始缓缓地研磨。
杜汐月银牙紧扣,却被施世纶拉到一边,“好了,你不要妨碍他作画。”
而此时的阎阳明双手下笔犹如雨点般迅疾,在泼墨、破墨、积墨之后,几株雨后的翠竹一气呵成。
“雨点皴法!”施世纶叹为观止,“这可是北宋范宽的绝技,此法可将晨初雨后,江南山水间云雾变幻,烟雨迷蒙的意境展现的淋漓尽致,实在厉害。”
此话一出,杜汐月更觉得文斐然没有丝毫胜算,就在她思忖的瞬间,阎阳明又完成了“桃花、桔梗、水仙和羊蹄甲”。
“好了,我要开始作画了……”文斐然缓缓拿起画笔,开始着墨挥毫,此举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小子,你直接认输算了!”
“人家那边已然繁花似锦,我看你还是拿这宣纸回家当手纸吧。”
文斐然不理会众人地讥讽,专心致志地做起画来,片刻之后,一朵玉笑珠香,富丽堂皇的牡丹跃然于纸上。
反观此时的阎阳明那边,白纸上已然百花争妍,群芳斗艳,他已然完成了九十八朵,但就在他画完第九十九朵“鹿角海棠”的时候却发现颜料盒里已然没了颜料。
“颜料用尽,这可如何是好?”
“悬了,巧妇无米难为炊!”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阎阳明突然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那声音越来越大,他的胸腔都跟着震颤了起来,就听“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血迹斑斑滴落在白纸上。
“落雨血梅——”施世纶不由得惊叹,“连吐血都这么诗情画意。”
眼瞧着文斐然纸上只有一朵牡丹,杜汐月在心中暗道“完了”。
此时,那香也燃尽了最后一缕烟,就听“咚”地一声,邱远方敲响了台边的铜锣,比赛结束,一边百花齐放,一边只有一朵牡丹,只需一眼便高下立判。
邱远方走到文斐然的案台前,欣赏着那朵牡丹,不由得叹了口气,“文公子,你的这朵牡丹笔法细腻生动,颇具神韵,只可惜啊,我们这次竞赛的题目是《百花图》,是为文不对题。你且看阎公子那边才是真正的万紫千红啊。”
台下众人纷纷赞同邱远方的看法,称赞阎阳明技艺高超。
但文斐然却展开白纸折扇,走到台前冲着邱远方施了一礼,“敢问前辈,《百花图》是否讲明需画一百朵?”
邱远方摇头蹙眉,“未曾!”
文斐然微微一笑继续言到,“那是否只看重一百之数,而不重花朵之质?”
“不然!”邱远方斩钉截铁。
见此情形,阎阳明已然不是原本的云淡风轻,“文贤弟,此竞赛题目为《百花图》,需你我描绘出百花争艳之景,无百花,何来争艳?”
“非也非也!”文斐然摇头嗟叹,慢慢吟说到,“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想当年,武则天命百花一夜之间齐齐绽放,百花屈于皇威,纷纷绽开,唯独牡丹不从。武则天大怒,传令将牡丹贬去洛阳。谁知一到洛阳,立即昂首怒放,锦绣成堆。于是她又下令用火烧死牡丹,可牡丹经火一烧,反而开的更是红若烟云。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只若此花一开,试问谁与争锋?”
此时,台下的观众闻此一席话纷纷言说“有理”,就连邱远方也频频点头。
“可你牡丹只有黑白两色,我的《百花图》却五彩斑斓,你如此言说,岂不强词夺理?”阎阳明情绪激动起来。
“阎兄莫怒。”文斐然施了一礼,“花非花,雾非雾。像与不像,得它说了算。”
他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朝着自己那方几案上点了点,在场之人登时惊呆了去。
“哇——”众人面色皆惊,纷纷张大了嘴巴,此时有一只只斑斓彩蝶落于那株牡丹上,栩栩蘧蘧间,将双翅收拢,仿若于花叶间栖息。
“绝了,作画之最高境界,能做到以假乱真。”邱远山激动无比,“我宣布,今年的擂主是——文斐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