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爱的人,对你所说的话,句句带刺,无疑是最伤人心的。
秦无道蹙着剑眉,缄默不言。
这些,都是他欠宁浅韵的。
“妈妈,为什么每次你一见叔叔,你就生气。”
谁也没想到,思思将两人之间的隔阂打开了。
小孩子单纯,见不得两个人闷闷不乐。
秦无道露出久违的微笑,“浅韵,思思都这么说了,你就别皱着眉头了。”
宁浅韵,当下滋味难明,似乎又羞恼,又愠怒。
但当着思思的面,又不好发作,便只好作罢。
她闷闷地转身,准备回家。
听到身后“窸窣”的声音,她转过身来,蹙起柳眉,“这是我的家,你跟着干嘛?”
秦无道当下厚着脸皮,正色道:“干嘛?我回家啊。”
宁浅韵颇为无奈,她深深地剜了秦无道一眼,作罢,不再理睬。
“毕竟,我也是孩子的……”秦无道略带无赖的威胁道。
“够了。”宁浅韵眉头紧皱,眼中出现一丝不忍,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思思不能没有爸爸,但她心中又有些不甘。
而身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秦九,心里波澜翻滚。
这……
是秦王?
“你候在外面,我独自上去。”
秦无道随意知会一声,秦九会意,顿时犹如一桩铁牢,钉在门外。
一连爬了四层破旧的楼梯,终于到了。
秦无道站在台阶下,静静地看着宁浅韵叩门。
一扇略显年代感的防盗门,外层还有一扇蒙灰的镂空铁门,看着十分破败。
上面的门铃,早已经不知坏了多少年,门边是蛛网般的电线,老旧的墙皮如若苔藓一般,墙边堆集这厚厚一层墙灰,以及一张张被撕掉又重复贴了很多次的小广告。
看着眼前的环境,秦无道心中又是一酸,这些年她们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门开了,是一位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脸上的胡渣,已经很久没有清理过了,略显颓废。
但面容,却慈祥如初。
“回来了,思思,在医院的日子,想外公没有呀。”
中年男子朝宁浅韵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就挪到了思思身上,满目宠溺。
谁能想到一个近五十的男人,面对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在卖萌。
“想,每一分钟都想了!外公,抱抱!”
小家伙重重地点着小脑袋,奶声奶气道,然后伸出一双粉嫩的胳膊。
“诶!外公抱,我的乖孙女哟,可想死外公了!”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接过思思,那怜惜的神情。
似乎是捧着一个瓷娃娃,稍稍用点力,就唯恐碎了。
“爸,进屋再说吧。”
宁浅韵冷若冰霜的俏脸,久违地露出一丝温馨。
“伯父。”
声音不大,但在幽闭的楼梯间,十分清晰。
以至于,让准备进屋的三人都停了下来。
秦无道分明地看见,宁浅韵纤瘦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而中年男子,也不禁怔住了,机械地转过头来。
随后,神色万分惊疑。
刹那间,浓眉拧成一团,脸色铁青,犹如铺上一层阴霾。
“外公。”
思思注意到了此刻抱着自己的外公,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中年男子在一众阴霾下,朝着思思,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思思,乖,到妈妈那儿去。”
思思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听话了,从外公的怀里下来,走到妈妈身边。
秦无道知道,这一刻是躲不过去的。
他,没有展露一丝怯色,笑着迎了上去。
中年男子沉沉地走过来,幽闭的楼梯间,充塞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他走上来,猛地甩了一道耳光。
活劈西方三大王座的冠军侯,这一击,本可轻而易举地闪过。
但秦无道,没躲。
这一记掌掴,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欠下的。
掌风,明明已经触及叶然面颊轮廓的时候,却停了。
不知怎的,宁浅韵,竟暗暗松了口气。
她原本以为,这一记耳光下去,她心里会十足的痛快。
可,并没有。
“这一记耳光,就算打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宁父宁文彬自言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秦无道听。
看着岳父已然苍老的面容,秦无道的心又是一阵剧痛。
“叔叔,对不起,当年不辞而别,是我对不起浅韵,对不起思思,也对不起您。”
秦无道,剑眉,轻微地拧了一下。
“当年,宁家说我不离开浅韵,他们就会将你们一家贬黜族谱,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否则,我怎么舍得离开浅韵?”
宁文彬一听,满是胡渣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现在呢?又有什么分别,浅韵因为不愿意打掉孩子,我们一家,依然还是被赶出了宁家。”
“一家四口,窝在这不足七十平米的筒子楼里,呵呵,结果都一样。”
宁文彬悲叹一声,曾经的踌躇满志,此刻,早已随风逝。
宁家!
秦无道,眸黑如墨,暗暗咬牙,迟早,你宁家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宁文彬的表情,让秦无道觉得颇为辛酸,他笑道。
“叔叔,我回来了,以后没人可以欺负浅韵。”
宁文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
显然,他对秦无道的话,不抱任何希望。
“你刚回来,有地方住吗?”宁文彬问。
“没有。”秦无道如实回答。
走之前,只有忠叔租的房子,他在江城,确实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明天,我去买套房子。”
秦无道无意的一句话,在宁文彬听来,是吹牛,是好面子。
“走吧,既然回来了,总要到家里去坐会儿。”
宁文彬的神色,没有太多异样。
经历了这么大的风波,从天上坠落地下,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够令他掀起波澜了。
“怎么去开个门都要这么久,你老年痴呆犯了吗?”
一道叫嚷的尖嗓门,从屋里传出来。
接着,记忆里,一道极其深刻的嘴脸,出现在秦无道的眼前。
岳母,梵秋菊!
这个百般刁难他的女人,生着一副贵妇的漂亮脸蛋,却是心比蛇蝎还狠。
“你!你!你!”
梵秋菊走出来的一瞬间,当即瞪大了眼,指着秦无道,嘴上连喊三声!
显然,情绪波动极大,气得不轻。
“你这个狗东西竟然没死!”
她“蹬蹬”两下,大步流星地冲上来,指着秦无道的鼻子骂道!
“老天怎么瞎了眼,把你这么个祸害,留在了世上!”
痛骂两句,她觉得丝毫不解气,作势要扇耳光。
被宁文彬一把阻止了,劝道。
“够了,说两句就行了,你动什么手。”
梵秋菊当即撒泼,一把甩开宁文彬的手,惊怒道。
“够了?难道你还怕他?”
说完,梵秋菊惊叫连连。
那副气急的泼妇模样,与这身风韵犹存的皮囊。
丝毫,不相符。
“我看你也是个窝囊废,离开宁家,你看看你那副鬼样子。”
“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这种靠不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