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的清脆敲击声,在此刻安静如水的病房里,格外的清晰。

众人,不免投去目光,秦无道也不禁望了一眼。

只一眼,他心中巨变!

有种心情,叫做久别重逢。

惊喜、不安、疑虑……

五味杂陈,滋味难明。

一时间,关于宁浅韵的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令人窒息。

昔年,江大的樱花树下。

“浅韵,未来你一定是江大最耀眼的那颗星。”

宁浅韵笑靥如花,“无道,此生,我非你不嫁。”

昔年,宁家江心别墅。

“你算个什么东西,浅韵贵为江城之花,也是你这种废物能够染指的?滚出去!”

昔年,老旧的贫民窟里,昏暗的灯光下。

“无道,这是你的使命,老奴斗胆,求少君发誓,若一日没有匹敌秦家的力量,就一日不能暴露身份,一日不可回江城!”

……

砰!

记忆穿流入海,到这里,戛然而止!

原来,一眼万年,就是这般感受。

秦无道目光里,露出少有的柔情。

“五年未见,浅韵,你还好吗?”

这句话藏在心间,此刻却止于唇边。

五年来,他幻想过无数个重逢的画面,激动的相拥、愧疚的拥抱、亦或是泪眼相看。

他想过身穿帅服,意气风发的归来,想过一纸诏书下,四海皆来贺的相见。

但他从来没有想这般相见,想要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想要拥抱,却又不知道是否合适。

而此刻,打破尴尬气氛的也是宁浅韵。

“思思,妈妈不是告诫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他们都是坏人!”

宁浅韵柳眉微蹙,作愠怒状。

从头至尾,她没拿正眼瞧过一眼秦无道。

宁浅韵冷若冰霜的一句话,让秦无道瞬间心若刀绞。

陌生人,相逢已是陌生人。

宁思琴樱桃红的小嘴,瘪了瘪,偷偷瞄了一眼宁浅韵口中的“坏人”。

“嗯?”宁浅韵嗔怒一声。

宁思琴吐吐粉舌,乖乖听话。

“叔叔,谢谢你。”

路过秦无道的时候,思思糖豆一般甜美的嗓音,差点将秦无道融化。

“妈妈,叔叔刚刚救了我,他不是坏人,他是好人。”

思思抬着小脑袋,一板一眼地朝着宁浅韵说话,目光天真无邪。

宁浅韵俏脸蒙上一层寒霜,思思当即不敢再说话了。

她知道,妈妈准是生气了,她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

她抱着宁浅韵的大腿,嘟嘟嘴,“思思不说了,妈妈不要生气,好不好,生气就不好看了,思思听话。”

小糖豆的一番安慰,让宁浅韵红了眼眶,个中酸楚,只有自己知道。

当初,这个男人不辞而别,她已怀有身孕。

家族要她在孩子和富贵之间作出选择,她毅然选择了思思。

一秒钟,都未曾犹豫。

家族一怒之下,将她一家贬黜宁家族谱。

自此,名满江州的一枝花,沦为为生计发愁的大肚婆。

十月怀胎,她们一家子,是如何在70平米的筒子楼里熬过去的?

如此也就罢了,思思竟还不幸患上怪病!

她省吃俭用,半生的积蓄,用得一干二净。

这五年……

无人知其辛酸。

她质疑过,可未曾悔过。

他呢?

整整五年,没有一封书信,自己连他的生死都半点不知情!

如今,这个男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算什么?

羞辱吗?

宁浅韵将滚烫的泪水,活生生又憋了回去。

她蹲下来,抱着小鹿般温顺的思思,轻轻地抱了一会儿。

再起身时,面色已经平静如初,她将思思托在怀里,默然离开。

至于秦无道,她选择,视而不见。

对于秦无道而言,如果眼前的这个女人再一次从自己的指间溜走,他大概会终其一生都活在悔恨中。

世间文字万万千,唯有情字最杀人。

这种冷漠的折磨,简直令人发狂!

纵是冠军侯,也不例外。

“五年了,你见到我,就没有一丝高兴?”秦无道看着宁浅韵的背影说道。

原本准备离去的宁浅韵停住了,站在原地,娇弱的身躯,分明,在颤抖。

“浅韵,这次我回来,就不走了。”

少有的,秦无道的语气没有那么冰冷了,很温柔。

可迎接他的,是歇斯底里地怒吼。

宁浅韵颤抖着转过身来,面庞已是梨花带雨,怒道!

“滚!你给我滚!我一秒钟都不想再见到你!”

秦无道怔住了,久久地望着,一时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宁浅韵的眼神里,满是怨怒,似乎又有些挣扎。

她与秦无道,隔着七个身位的距离,默默对视。

整个病房里,寂静如水。

秦九、杨武横,不敢说一句话,生怕触怒了这尊神祇。

至于梁秀琼,她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珠子骨碌转动,心中倒起黑水。

其实,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却似过了很久。

宁浅韵心灰意冷道:“你不走,我走。”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步伐迈得非常大,以至于高跟鞋在瓷砖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秦无道将金丝蟒纹袍脱下来,丢到秦九的手上。

然后,默不作声地追了上去。

秦九怔了一下,紧随其后,临走前,给了梁秀琼和杨武横,一个警告的眼神。

“无论她心里是否有别的男人了,就当为了思思。”

秦无道,一直跟着宁浅韵的步子,不紧不慢。

思思被宁浅韵抱在怀里,所以面朝着背后。

此时,正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秦无道,煞是可爱。

思思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叔叔,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这,太有趣了。

走出医院,宁浅韵抱着思思,站在路边,想拦辆的士。

秦无道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说出来:“坐我的车吧。”

但转念想想,依宁浅韵的倔性子,她断然不会接受。

很可能,还会因此伤及她的面子。

所以,秦无道也在另一边的马路上等。

一旁的秦九,吹着冷风,心里直犯嘀咕,但依然还是面不改色地候在秦无道身后。

要知道,他兜里现在就有一把,卡洛曼国王的车钥匙。

那辆全世界,每年仅量产十台的SUV。

不一会儿,两辆的士来了。

宁浅韵抱着思思上车。

秦九跟着秦无道上车。

“师傅,跟着前面那辆出租。”

秦无道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多余的感情。

的哥也是这行的老手了,对于这种要求,早已见怪不怪。

他笑道:“好嘞,坐稳了啊。”

十分钟的车程。

宁浅韵在一处稍显破旧的小区门口下车。

秦无道也跟着下车,秦九给了的哥车钱,推开门,紧跟其后。

眼前,与五年前,宁浅韵住的江心别墅。

有天壤之别!

年代久远的筒子楼,没有物业,小区的环境,更是一言难尽。

秦无道,心里在滴血。

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和女儿,如今,就是住在这种地方?

秦无道那么大的一个活人,杵在身后,宁浅韵想不看见都难。

她“蹬蹬”两步靠过来,白皙的面庞,现出一丝愠怒。

“你到底想干什么?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

说完,她狠下心来,紧咬着唇,都快咬出血来!

宁浅韵冷道。

“我早就当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