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先后来到,互不相识,只是简单的点头打了招呼,并没有过多的寒暄。骆明羽自斟自酌,默默的关注着各色来客,除了礼貌性的回应,也没有主动的与同桌的其他人攀谈。除了大厅陆续有来的看客,骆明羽也时刻关注着二楼包厢的情况。

临近开场,响起了一记洪亮的锣声,随后,大厅里喧闹的声音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待到全场安静,又是一声响锣,戏目便开始了。

今天演的是《荔镜记》,又名《陈三五娘》,讲的是一才子佳人为爱私奔的故事,表演甚为优雅细腻,别具风格。一曲终了,赢得满堂喝彩。

骆明羽虽不是此道老手,也觉有独到之处,忍不住鼓掌称赞。在座的要数商人打扮的男子最为激动,不停的鼓掌叫好,啧啧称赞。那一对男女则是微笑着鼓掌。

光头汉子一脸失望的表情,一手摩挲着光头,一边叹气:“这实在是闻名不如见面,表演平平无奇,从头说到尾,一点武戏都没有,没看头没看头。”

商人忍不住反驳道:“这位兄弟,梨园戏本来就是文戏为主,舞而不武,你这样说可没道理。”

光头汉子喝了口酒,道:“我就是觉得没看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

相貌平平的中年插了一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眼神妩媚的女人轻轻靠在男人身上,话语温软:“听说那萧三娘国色天香,会不会把你迷住,然后魂儿给你勾走了啊”。话毕,用眼神挑了骆明羽一眼。

骆明羽假装没看见,自顾自的喝酒,剥花生。

男人平淡的答道:“会迷住,但勾不走”。说完,用食指在女人的下巴扫了一下。

女人却是笑盈盈的“哼”了一声,把头靠在男人肩上,不作其他言语。

同桌其他三个大男人被无缘无故的酸了一把,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各自喝酒,静等今晚最精彩的表演。

又是一声锣响,终于等来了今晚的重头戏,萧三娘的伞舞表演。本来是伞舞只是梨园戏里的一个科目,虽然也有些与剧目相关的单人伞舞,但是只有萧三娘让伞舞更进一步,脱离了梨园戏本身,使其成为一项单独的表演。

只听得箫声响起,声音清幽逸远,如入清山空谷。只见萧三娘缓缓进入视线之中,身着一身淡黄色的丝绸衣裙,打着一把浅绿色的油纸伞。容貌被伞所遮挡,一头如瀑黑发悬于半空。莲步款款而行,长发无风而动,腰肢轻摆,摇曳生姿,一个侧影已是美不胜收。弦乐之声渐起,油纸伞缓慢的转动,萧三娘停在戏台中央,伸出一只玉手,如拂春风,如探煦阳。鼓声骤起,萧三娘将伞撑高,回眸扫向观众,眼波流转,台下看客不由得为之一醉。扫过之后,萧三娘开始随着乐声起舞,舞姿轻盈曼妙,如山中仙子游玩,飞舞于谷中,或戏水,或撷花,或舞蝶,极尽柔美优雅之态,妙不可言。

一曲舞罢,掌声,喝彩声,叫好声如雷鸣版响起。萧三娘在台上向台下施了一礼,并未说话,就下台去了。

与骆明羽同桌的商人依旧在喝彩叫好,激动无比。光头汉子则是一脸回味无穷,啧啧称道:“美,实在是美。”原来一脸平淡的男人终于露出笑容,而女人此时则是伸过手去,搓着男人的脸颊,笑声道:“魂儿还在吧。”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到鼻下嗅着,道:“跑不了”。

骆明羽手上轻轻的鼓掌,眼睛着不停的搜寻着戏院里的各处。

此时戏院的小厮们开始到处穿梭,到各个桌子去讨赏钱。看客们兴致正高,纷纷慷慨解囊。不管金额高低,小厮们都是毕恭毕敬。偶有不掏钱,小厮们仍是笑容满面,恭敬有加,可见平日里规矩极好。如有看客打赏较大,小厮就会高声吆喝,彰显贵客的豪气。

戏台前那几桌贵客自然是少不了打赏,一声高过一声,隐隐然有相互攀比之意。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吆喝:“六号包厢,赏银二百两。”顿时,将全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骆明羽这桌刚给过赏钱,闻得声音,商人乐呵道:“又是六号包厢”。

骆明羽问道:“这六号包厢有什么说法吗?”

商人倒了杯茶水,“这段时间以来,六号包厢这位爷许是看上了萧三娘。每逢萧三娘上台,打赏时出手极为阔绰,动则上百两银子,只是此人行踪隐秘,至今无人知晓其身份。”

光头汉子闻言道:“看来此人来头不小啊”。

骆明羽笑呵呵着说:“温陵不愧是大地方,啧啧,有钱人真多。”

女子用眼角余光看着骆明羽,“当家的,你要是也这么有钱就好了”。

男子微笑着不答话,吃着桌上的吃食。

演出结束,已经陆续有人散场离去。骆明羽又跟同桌几人闲聊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骆明羽没有直接离开飞云楼,而是一个转身,进入了二楼。因为在今晚的整个过程,他发现了几个目标。顺着走廊,将几个目标的情况大致看了一遍。只有六号包厢的门始终紧闭,让骆明羽没有获得丝毫信息。骆明羽不由得对六号包厢的目标更为好奇。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骆明羽没有在二楼多做逗留,直接就离开了飞云楼。出了飞云楼,骆明羽快速走过热闹的街道,转而进入小巷,几个转折,绕回了飞云楼背后。骆明羽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可以从此处看到二楼六号包厢的窗子。从窗子上映照的影子来看,里面那位神秘的有钱人还未离开,而且并无他人。

等了许久,房里的人终于起身,似乎有要离开的意思。此时,街上行人已经不多。骆明羽快步赶到飞云楼大门口所在的街道,找了一个方便监视的地方,等待目标出现。

不一会,从飞云楼走出一个矮胖模样的男人,看不清楚模样。矮胖男人出了飞云楼,往城北方向走去。从身形上看,与方才窗户上的影子对的上。骆明羽确定了目标,就悄悄的跟了上去。

矮胖男人似乎喝的微醺,虽然还能走成直线,但步伐不快,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找不着调的小曲,骆明羽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其身后。来到一条僻静的街道,矮胖男人似乎酒劲过去了,口中停止了哼哼唧唧,步伐也略有加快,最后走入了一条小巷。

骆明羽惊觉不对,因为这两天的走街串巷,这一带的街道布置已经是熟记于胸,而矮胖男人进入的这条小巷并无住家,而且是条死路,不存在通向其他地方的可能。

为防有诈,骆明羽没有直接跟过去,而是直接纵身上了旁边的围墙上,准备从上面靠近过去。刚跳上围墙,骆明羽发现那个矮胖子已经飞身上了另外一个屋顶,正准备跳向另外一处。若非骆明羽反应奇快,矮胖子早已不见踪影。

一路跟踪,骆明羽一直小心翼翼,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骆明羽也搞不清楚为啥会被发现。对方如此的身手和警觉,很可能就是自己想找的目标。既然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骆明羽必须快速追上去,以免被对方逃脱。

于是,一高一矮的两人就在城内展开了追逐。追逐中,骆明羽发现此人身手敏捷,步伐轻盈,完全不像一个身型臃肿的胖子。

速度上还是骆明羽占优,两人的距离在逐渐缩小。矮胖子发现不仅摆脱不了骆明羽,反而越追追近,于是改变了逃窜路线,不再继续绕圈,而是往着城门方向奔去。

临近城门,骆明羽跟矮胖子之间已经不足一丈。骆明羽算准对方换气时机,猛然加速,拉近距离,然后伸手一探,抓住对方衣领,就要往回拉扯。突然发觉手感奇轻,完全不像一个男人该有的重量。

骆明羽警觉情况不对,另外一只手赶忙往下方挡去,堪堪挡住对方袭来的一脚。脚力不重,却也让骆明羽身形一顿。对方却是借着一脚之力,加速往前窜去,速度比方才快上不少。

骆明羽丢开手里的衣服,方才看清了对方的身影。此时的他已经不是一个胖子,而是身形精瘦的模样,原来那胖子模样是衣服上的伪装。

遇上如此狡猾的猎物,骆明羽心中窝气。换过一口气之后,骆明羽又追了上去。这一停一顿之间,两人又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只见矮小的汉子跑到了城墙下,竟是沿着城墙就往上冲。虽说城墙是有些坡度,但如此轻巧的往上跑,实属罕见。

等到上冲之势变缓,已经冲过了大半城墙。那人用力跃向城门楼的墙上,然后在城门楼的墙上又是用力一蹬,跃回城墙这边。如此一个反复,竟是直接上了城楼。

骆明羽追到城墙下,没有似那人一般的往上冲。而是奋力一跃,往城墙和城门楼的夹角跳去。骆明羽落点有城墙一半高,张开四肢,抵住城墙和城门楼两边的墙,然后四肢同时发力,又往上窜去。接连两下这般操作,骆明羽也快速上了城墙。虽不如那人轻盈,却是爆发力十足。

等到骆明羽追上城墙,那人已经沿着另一边城墙下去,正准备往城外方面跑去。如果被对方逃入城外树林,那就真的是难以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