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求你……”

我的身后终于响起了那个等待的声音。

是Selina。

她忽然跪在地上,双手抓住我的袖口,满脸泪痕道:“你让鬼东西离开她!快!你要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要了行不行!求求你救救她!”

“休想!”

话是女鬼说的,却是朱盈盈的声音,震得Selina浑身战栗。

她抓着我的手指尖泛白,犹疑片刻,竟跪着朝女鬼爬去!

“我求求你!”她一把抓住朱盈盈的裙角,却被朱盈盈双手掐住了喉咙!

“求我?你这个女人,不如先学良人说说好听的,看能不能讨我欢心。”

“我……”

趁Selina愣神的片刻,我运气护体,伸手掏出斩鬼符,铿锵有力低道:“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女鬼大惊失色,朱盈盈的身体摇摇欲坠看起来甚为痛苦,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狠狠揪住了Selina的头发,声嘶力竭道:“你们从哪儿找来的这小子,若害我今日魂飞魄散,我化作煞也不会饶了你们!”

我的斩鬼符只差一瞬,就能让这鬼魂毫无还手之力。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竟然发现Selina被掐得喘不过气,蜷缩在女鬼脚下发不出声音,却用自己的双手使出最后的力气轻拍“朱盈盈”的腿,不似反抗,更像是安抚!

我匆忙将全身大半力气集中于双足之上,铁腿横撤,止步于二“人”之前。

女鬼大惊。

“留她一命!”我的右耳似有人说话,骤然转头,却根本空无一人。

此时的我背后被冷汗湿透,甚至比面对女鬼时更要恐惧万分!

但是对方的表情却比我更加惊恐百倍,似乎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咬牙收回斩鬼符,使出一记游身八卦掌,但亦担心伤了朱盈盈真身,未用尽全力,朝她双肩拍去。

一声闷哼。

朱盈盈朝下倒去,Selina匆忙将她抱了住,不惜自己头部着地,也要保她肉身康全。

“作孽啊!”我心底叹道。

“良人!”传来的是女鬼重喘的声音,但这声音只有我听得到,“你这是要放过我?”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我劝你赶快离开武家,永远不要再来!”

“呵,良人,难道你没听过鬼话连篇么!就算我此刻答应,你敢信么?”

我默然,就是犹豫的几秒内,本聚集于一室的阴气竟快速消散开来。

我紧了紧手中的斩鬼符,内心也在天人交战,这可是最后的机会。

轰隆隆!

一团又一团奔腾而过的乌云,就像夜行的百鬼。

状似鬼魅,声如罗刹。

我额头与后背全是冷汗,这鬼天气竟然和山鬼村如此相似,骤然熄了自己动手的念头。

看着最终消失在眼底的女鬼,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因为我违背了帮武家消灾驱鬼的初衷。

纵使天赋异禀又苦练了功夫,依旧敌不过这世间人情,还有那混乱莫测的天机。

更何况,那一道如若幽灵般的声音,还有窗口熟悉而又陌生的黑影。

乌云散尽,女鬼离去了。

我抬眼撞上的是Selina神情复杂的目光。

有感谢,有错愕,也有一闪而过的愧疚。

“事到如今,你依旧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执念是对的吗?”

她紧咬双唇,止不住地颤抖,将怀中的朱盈盈紧紧抱着,仿佛那是她的亲生女儿。

一直没再出声的武明在我身后冷冷问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回头看他,发现他看朱盈盈的目光已不似以往那般热烈,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朝外走去,经过他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道:“我劝你让你的父亲迅速赶回来吧,这次我放过了那女鬼,不会收你武家半分钱,但事情总要尽快解决。”

说罢,起身离去。

回到爷爷给我在洛城留的房子时,天还未亮。

锦越本是寄宿学校,但爷爷不知用什么办法帮我争取到了走读资格,我也乐得清静,平日里起码有个练功读书的地方。

可躺到床上,我总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连日来的疲惫让我无暇顾及太多,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清晨,我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的。

“哪位?”我隔着门问道。

“开门。”说话的是个姑娘,声音笃定,就像我妈喊我开门一样。

困意和饥饿使我没什么好脾气,忍不住想要口吐芬芳,来的就算是天仙我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打开门一看,竟当真有个天仙一般的人儿站在我面前。

来人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姑娘,上身着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衬衫,下半身穿了格纹百褶裙,将一双又直又长的腿衬托得恰到好处。

即便我这种对女色没什么心思的人看了,也要赞一句“真的好美”!

尤其是她身前那一条作为装饰用的假款领带,还有如云鬓般披在肩头的乌黑秀发,眼神明亮又不失柔美和娇俏。

书里常写的“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我顷刻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确信自己没见过这样的美女。

“我?”她笑道,“你好,我是陆俏然,爷爷让我来找你,说你……”

她顿了顿又道,“他们大人说的不作数,我的婚姻大事,可是要自己决定的。”说罢,竟含羞一笑。

陆……陆俏然?

婚姻大事?

我快速将她言语中的信息整合了一番,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她是陆家的后人。

我收起回忆,定睛看了看眼前的陆俏然。

她盈盈浅笑,离我更近了一步,笑道:“东西给我吧。”说着,伸出纤纤玉指。

呵,倒是够干脆。

“请稍等。”我清清嗓子,刻意端了几分架子。

那副顺天心决被撕成两张后,被我安妥放在了两个画筒之中。

一份日夜放在手边,去锦越读书也带在身上;另一份,则被我悬于家中的正西方,并被我栓上了一条从文玩市场高价买来的明朝金链琥珀坠。

爷爷留给我的钱着实有限,我如是“铺张”,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可当我走到正西方的书架前时,竟发现——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