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宫女应声而来,手中分别端着笔墨纸砚,殿上的宦官更是立马搬来了一张桌案,供皇甫穆书写。
皇甫穆从小就在少年宫里学习书法,之后也始终勤加练习,此时更是稳如老狗。
宫女为他磨好墨汁,又用毛笔蘸了蘸,这才递给皇甫穆。
皇甫穆大笔一挥,便在纸上行云流水地写了起来,大学期间,皇甫穆的导师是当代极富盛名的书法家,而他闻名天下的笔体便是草书。
也是因为沾了他的光,皇甫穆也写得一手极品草书——流跌宕落笔,运转龙蛇;流悬腕中锋,挥洒舞墨;流九霄拔势,神闲张狂;流纵横洒脱,一气呵成;流悬岩掣电,放海之势;流法度可为,天资禀赋;流结字贵奇,气脉尤畅;流笔力筋节,承合转换。
笔势连绵环绕,字形奇变百出,看似毫无章法信手拈来,实则暗合天地之道,又顺六气之辩也。
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围在桌案四周,全然忽视了皇甫穆所写的内容,只是冲着他的字体不住地惊叹。
要知道,汉朝时的草书还是有所限制的草书,后世称其为“章草”,而直到汉末大书法家张芝的出现,才打破了草书的桎梏,发明了更加狂放更加潇洒的“今草”。
而皇甫穆所学的后世草书,便是在“今草”的基础上,经过了一千多年的沉淀发展而创造出的草书,其狂放潇洒之程度,比“今草”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急于向朝中众人说明自己的构想,皇甫穆并没有在意周遭百官的目光,只是随意落笔,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张,这才停笔。
周围观看的百官也都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纷纷感叹皇甫穆的草书不拘一格,惊为天人。
站在一旁的皇甫嵩也不禁暗暗感叹,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练就了这样一手惊世骇俗的书法。
皇甫穆并不理会众人,只是将所写呈给董卓,随后高举双手,面向满朝文武朗声说道:“诸位大人烦请听我一言!”
百官这才停止了对他书法造诣的讨论,逐渐安静下来,等待着皇甫穆详细地解释他“让叛军入朝做官”的荒唐设想。
“自高祖斩蛇以来,我大汉国运昌隆,绵延不绝,诸位可曾想过?为何到了今日,中原各地的百姓们会突然揭竿而起,会如此高强度地团结在一起来反抗朝廷,反抗陛下?”
重臣听罢纷纷不屑地摇头,还有人冷笑道:“自然是因为张角妖言惑众,鼓动愚民!”
皇甫穆淡淡一笑:“我相信在场诸位有不少人都是这样的看法,但当真是如此么?还请诸位试想一下,张角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自从其起兵以来,不过是在那几郡之间活动,如何取鼓动千里之外的‘愚民’?”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并非愚昧之人,本当想到这层道理,但就是因为他们只顾着自己一家盛衰,全然弃天下苍生于不顾,故而蒙蔽双眼,自欺欺人,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皇甫穆见众人沉默,便接着说道:“其实诸位都心知肚明,百姓之所以响应张角,揭竿而起,不过是想要活下去罢了,诸位可知,逼得全天下老百姓难以过活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众臣大多低着头一言不发,现场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就连皇甫嵩也暗暗捏了一把汗,皇甫穆下面要说的话,可能会在朝廷中树敌无数,今后的路也将因此变得举步维艰。
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血淋淋的真相,而大汉若想流传万代,就必须要重新获得民众的支持和拥戴。
皇甫家世受皇恩,自当肝脑涂地以报效国家,就算今后的道路将会充满危险,只要儿子的办法能够扶大厦于将倾,拯救这个已经满目疮痍的大汉,他皇甫嵩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是森严的等级制度所带来的压迫!”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
“若想改变这种现状,让百姓重新和朝廷站在一起,就必须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皇甫穆顿了顿,环视沉默的文武百官,一字一顿地说道:“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采用在下的‘治田法’。”
“所谓‘治田法’,就需要朝廷在现有百官之外增添治田署,由治田令直接管理,治田令没有品级,不能参与朝中任何政务,同时也超脱于所有官员之外,直属于陛下一人,任何其他官员不得插手问治田署公事。”
“治田署之下,从各地农民中选出经验丰富、技艺高超者为田伯,每个田伯都分管一郡之农业,该郡的种收税济等事务,也直接由田伯负责。于治田令相似,田伯也不受现有百官的控制,只听令于治田令,不可参议政事,该郡上下任何官员都无权插手农业事宜。”
“最后,收全中原所有良田为官有,集天下所有农民,各自负责其郡县的农耕,由其郡中田伯直接管理,按劳为农民发放俸禄,所有粮食收成后统一归入国库,再根据该年的收成来制定一个最低价格,全国都以统一的最低价格出售粮食。”
“如此一来,全国上下的农民都能尽心劳作,种出来的粮食也会以极为低廉地价格重新出售给所有百姓,而稀有良种、先进的农耕技巧等也能在全国范围内传播,大大提高了种田的效率与收成,充实了国库,也保证了老百姓都能吃饱饭,如此一来,天下人皆不愁吃喝,自然对陛下歌功颂德,也再无理由起兵反抗了。”
皇甫坚寿说罢,未央宫中只剩下一片沉默,而皇甫穆的话语还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
包括董卓在内,每个人的心中都对皇甫穆的这种想法大为赞赏,不得不说,这样开创先河的大胆想法着实令人咂舌,如此先进的思想竟然来自这个年方十六的少年,当真是后生可畏。
但在赞赏和钦佩的同时,包括董卓在内的不少官员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个“治田法”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