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这一觉睡得格外得安稳,也是个难得的懒觉。等到他醒来,天都已经快黑了。叫醒他的,是程远的一通电话。
“喂,远哥,是有我女儿的消息了吗?”
“阿晨,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当面说吧,我们约个地方,我就在你家小区附近。”
凌晨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两人在小区附近的一家茶室碰面。
凌晨两人要了间包厢,坐定之后,程远才说道:“阿晨,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程远语气里满满的严肃和沉重。
“怎么了?”凌晨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你的女儿,她,可能不存在。”
凌晨头脑一懵,“哐当”,手上的茶杯掉到了地上,茶水洒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洒在凌晨的大腿上,可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突如其来的消息给了凌晨当头一棒,他整个人已经是恍惚状态了,像木偶一样,呆滞地听着程远的声音:“阿晨?阿晨?你没事吧?阿晨?”
……
过了好一会儿,凌晨才缓过劲来。
“远哥,我没事,你说吧。”
“阿晨……我先是查了你那个叫做陆虹的吕-彤学,但我在她户口名下并没有查到有子女。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查错人了,特意从你们学校调了档案,确保人就是你所说的陆虹。”
“接着,我又查到她家中,发现她身边根本没有抚养小孩的迹象,邻居们甚至都还以为她是单身,消费记录里也没有任何跟母婴有关的记录。”
“我发觉不对劲,就去查了查她的医疗记录。陆虹她,根本没有生育的记录。我倒是在医院查到了四年前她的一次就诊记录。而就诊的原因是,打胎。”
“你是说,陆虹把我女儿打掉了?不对啊,可她之后四年还继续管我要抚养费啊?你是说她骗我?这也不可能啊,她们家不是信教不能打胎的吗?这不可能吧……”
“阿晨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陆虹打掉的,很可能不是你的女儿。甚至我怀疑,她怀的孩子都很有可能不是你的。因为在医院记录里,陆虹打胎时胎儿的月份,跟你出事的时间对不上。如果孩子是你的,那个时候陆虹刚刚怀孕不满一个月,是不能打胎的。”
“还有,我在陆虹住院的医院监控里,发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我查了一下,那个男人也是你的高中同学,他叫赵小彪。”
“赵小彪?我记得他。他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家里挺有钱的,但他人品不行,还和我结过怨。”
“在你醉酒出事当天的酒店监控里,的确有陆虹进入你喝醉的那间房间的监控,但是是她主动进去的,她的意识很清醒。而且,十分钟之后,她就出来了,然后进入了另一个酒店房间。”
“酒店的身份登记显示,那个房间是赵小彪开的。我又在你酒醉出事前半个月,也就是高考前夕,我还查到了陆虹和赵小彪的开房记录。”
凌晨回想起四年前出事时的场景,这才回忆起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当初他喝醉断片前,搀扶他的明明是几个楠-彤学,为什么会和陆虹在一个房间里出事?再有,当时并不是所有人都喝醉了,再怎么说,也轮不到陆虹一个女孩子扶自己去酒店吧?
当时的凌晨被陆虹的电话吓懵了,根本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的他回想起来,才发现处处是诡异。
“也就是说,你怀疑我根本没和陆虹那个啥,孩子也不是我的?”
“对,我怀疑,陆虹怀的是赵小彪的孩子,说是你的,只是为了嫁祸于你。”
“后面我用赵小彪的身份信息去查开房记录,在你们毕业聚会前一天晚上,还查到他开了间酒店。巧的是,这间酒店后来有过安装针孔摄像头被投诉整改的记录。于是我入侵了酒店老板的电脑,找到了他备份的视频。那老板也肯下血本,视频高清不说,声音也录得清清楚楚。赵小彪和陆虹密谋陷害你的全过程,都被完整地录了下来。”
“其实没有这个视频,也能定这两个奸夫淫妇的罪。只要医院的记录,胎儿的月份,再加上他们高考前开房的记录就可以。不过,有了这段视频,就可以将他们的罪名钉死……阿晨,你想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他们先不说,有的是办法。我在意的是,我的女儿。我女儿,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没了?不存在了?”
“这……阿晨,我很抱歉……”
“远哥,又不是你的错你抱歉什么。”凌晨摇头苦笑道。
忽然,凌晨想起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问到:“那,那张照片呢?我女儿的照片呢?陆虹还发过我一条视频,上面也是我的女儿的视频啊?”
“这个我也查了,照片和视频都是陆虹从她微博里盗用的好友照片和视频。照片和视频的原主人,是你另一个高中同学,石晚萤。”
“石晚萤?”凌晨一震,好像抓住了什么,但思绪很快就被“失去女儿”的悲痛淹没。
“也是我同学?她就不怕我发现吗?”
“这……”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她,就这么,没了?”
凌晨显然不能接受,自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些年,不说放弃了安逸的生活,就连生死都置之度外。除了父母以外,最大的动力和心理支撑就是自己的女儿。自己那个肉嘟嘟的,憨憨的,笑得甜到心底的小宝贝。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你的女儿根本就不存在,就是个骗局,你让凌晨这怎么接受得了?
凌晨沉默了,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珍藏的宝贝照片,深深地看了一眼,想握紧它靠近胸口,最后,手却无力地垂下……
“阿晨……”
程远想要安慰凌晨,却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没事,远哥,我想……静静。”
“……”
程远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多说无益,现在让凌晨自己一个人静静才是最好的。他默默地离开包厢,到前台又交了几个小时的包厢费,就离开了。
凌晨陷入了对女儿的思念之中,他甚至没有察觉程远是什么时候离开。现在凌晨满脑子都是照片上那个肉嘟嘟的小娃娃,还有那条视频里,女儿的一颦一笑……凌晨整个人,魇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茶室打烊,凌晨才被服务员请出了包厢。他像行尸走肉一般,在街上默默地走着,没有目的地,也没有目的,只是机械地走着,走着。
不知走了多远,凌晨无意间一抬头,发现前面有一间酒吧,。之前在东中的时候,凌晨偶尔也会跟战友在战后来酒吧喝一杯放松放松,释放生死间的压力。
而现在的凌晨,心中汹涌的黑色浪潮可比打完战之后的要高得多,所以浑浑噩噩的他,下意识地就往酒吧门口走去。
这是一间传统意义上的嗨吧,只有高台,没有卡座,还有个不小的舞池,音乐也是毕竟狂野。形形色色的男女在其中放纵自我,尽情地放浪形骸。
凌晨当然没有心情去加入这群寂寞小青年的狂欢,世人的悲欢各不相同,他只觉得他们吵闹。现在的凌晨,只需要酒,烈酒,越烈越好。
凌晨坐上高台,伸手招来了酒保。
“帅哥,想喝点什么?”
“上你们最烈的酒。”
“呦,小帅哥你可想好了,我们酒吧最烈的酒,一般人喝一杯就得倒。”
凌晨看都没有看那个酒保一眼,他伸手拿出一叠红色的钞票按在桌上,道:“上酒。”
见凌晨不搭理他,酒保自讨无趣地耸了耸肩,上酒去了,嘴里还嘟囔着“不识好人心”。
不一会儿,酒保端上一杯鸡尾酒摆在凌晨面前,三角形的杯体里装着琥珀色的酒液,上面还燃着淡蓝色的火焰。
酒保刚想开口解释,却看到凌晨眉头一皱,一整杯酒就被他倒入嘴巴里,一滴不剩。然后凌晨看了酒保一眼,淡淡道:“再上”。
凌晨皱眉,不是因为酒上有火喝不入口,更不是因为酒太烈不敢喝。而是因为,酒太少了,这一杯只有一口,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一旁酒保微微张开的嘴巴却渐渐张大。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酒的名字,叫做:“今夜不回家。”